言煬回到家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他租的房子位於A市的郊區，離城中心極遠，光坐公交就要花費四十分鐘，而他為了省錢從來不坐捷運，因此到家時總是很晚。

冷清昏暗的街道上，旁邊的舊公寓樓星星點點的亮著燈。

言煬走上三樓，穿過黑漆漆的長廊，取出鑰匙打開略舊的防盜門走入。

房屋裡亮著燈，一個眉清目秀的姑娘聽到動靜，轉過頭看向門口:「哥，你回來了。」

「嗯。」言煬答應了一聲，又看了看被收拾的無比整潔的客廳:

「不是說過別來收拾屋子了麼？我一個人住，也不講究。」

沙發上的女子把身上蓋的毯子疊好放在一旁:

「這家裡總要有人收拾，才有人味兒，對了，飯菜都熱好了，在鍋里，你快吃飯吧。」

「好。」言煬脫下沾染了寒風的外套，走向廚房，又問:「咱媽怎麼樣了？童童。」

言童翻看了一下手機，動作麻利的穿上外套:

「主治的李醫生給我發消息，說讓我過去一趟。」

「不會是咱媽出什麼事了吧？」言煬從廚房探出頭，神色緊張。

「沒有，說是好消息。」言童眼睛亮了亮:

「指不定是有合適的配型了呢。」

「那你快去吧。」言煬啃了一口金燦燦的燒餅，又有些含糊不清的說:

「你的捷運卡在我兜里，你拿走，我不用。」

「哎呀，哥，你怎麼這樣啊，你住這麼遠，給你辦個卡你還不用。」

言童聽了跳腳:「我住教師宿舍，哪裡用得著這個啊。」

說著她拿著那張捷運卡晃了晃:「我不管，就擱你這兒了。」

言煬見狀，放下碗筷，走到客廳從舊櫃子里取出一個信封遞給言童:

「這是我三個月的工資，你先拿著，咱媽這月的醫藥費夠了，剩下的你拿著買些自己喜歡的，不用節省。」

言童看著那皺巴巴的信封，眼眶中有淚不斷再打轉:

「哥，你該自己攢點錢，不然以後怎麼娶老婆過日子。」

「行了，別哭了。」言煬把信封塞到她手裡:

「哥的事兒不用你操心，把自己打扮好，給咱媽找個好女婿。」

言童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那成，哥我走了啊。」

言煬轉身走進廚房擺了擺手，聽到防盜門關閉的聲音後，整個房間安靜了下來。

他租的這舊公寓面積不大，一廚一衛一卧房總共就六十多平方，這房子要是擱在市中心的位置，或許月租需要近萬塊錢。

但在這偏僻的城中村裡，一個月的房費只不過八百來塊，對於言煬而言還能負擔。

不過他已經辭去了遊樂園的工作，現在就要更加拮據了。

他想了想，又算了算目前所剩的錢，大大小小加起來還不到兩千塊錢。

盯著計算機上的數字，再看看手邊的各種零錢硬幣，言煬翻了翻最近的招聘報紙，細細的看了起來。

忽然看到了羅氏集團的招聘啟事，他想起了遊樂園見過的那個男人，又把他寫給自己的紙條翻了出來，細細的看著。

招聘啟事上的工作都是工程師、財務還有人事部門等等高層次的工作，言煬從來都沒做過這些，也不想去嚐試。

他又將目光向下移動了一點，在那招聘啟事不太顯眼的地方，有維修工、保潔員和保安的工作。

他仔細看了看維修工的工作介紹，需要懂機電設施，還要有以往的工作經驗。

這對言煬來說倒是沒什麼問題，他大專念的就是機電設備專業。

可惜母親突然生病，他沒有再念完，就到鎮上一個汽車修理廠幹了一年，妹妹言童在A市做教師穩定後，他才隨著來到A市，和妹妹一同照顧母親。

他捏緊了手中那個白潔的紙條，回想起羅染的臉。

儒雅幹凈，又透著上層社會的氣質，和自己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言煬想的出了神，而後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人家連孩子都有了，你他媽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又看了看報紙的另一面，一個酒吧的保安招聘信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看了看地址，這家酒吧離自己租住房子的郊區不遠。

雖然是夜班，但他可以利用白天的時間再去找一份工作，掙兩份的錢，這樣或許還能減輕些妹妹的負擔。

想到妹妹言童，他心底湧上一股酸澀，言童善解人意、懂事聽話，做什麼事情都努力又認真，現在到了適婚的年齡，卻一直找不下合適的人託付終身。

都是因為這個家太窮，而他們的媽又得了重病…想著想著，言煬陷入了沉思。

而後搖了搖頭，把羅染給自己的那張紙條丟入垃圾箱。

羅染帶著女兒回公司吃過晚餐，兩人又高高興興的回家。

白天在遊樂園的快樂時光讓羅茳愛暫時忘記了沒有爹地來陪伴的難過，她開心的像只小兔子一般抱著自己的小黃人在客廳跳來跳去。

羅染見了，無奈的搖頭，暗嘆小孩子的天真活潑真是好，可以忘記一切的煩惱。

而他怎麼都不可能像女兒，忘記今天電話中江彥的態度，還有那個不知名的女人。

他坐在沙發上，越想越覺得心如刀割，難過之後又是無盡的悔恨。

他早該意識到，江彥並不是完完全全的同性戀，總會有經不住誘惑的時候。

而江彥的媽一直沒有承認小愛是自己的孫女，反而成天鬧著要抱孫子，她明知道自己的兒子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還處處提醒著江彥傳宗接代。

起初江彥還會讓他媽收斂，可這幾年過去，江母是越來越變本加厲。

甚至很多時候，在親朋好友面前提起一些要抱孫子的話，根本不顧及羅染的臉面，江彥也不會去阻止，只會在一旁沉默。

羅染看著茶幾上放置的手機，有些猶豫的將它拿起來，他想給江彥打電話，無論如何現在兩人的關係還是一家子，他總有權利知道他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