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操場上時兩人都已氣喘吁吁，有些寒冷嚴酷的風中，溫寧遠的聲音還像以往一樣好聽，平靜冷冽中帶著不為人察覺的柔和。

「謝謝。」

言煬聽到他在對自己道謝，他看著溫寧遠斯文清俊的臉，突然臉就紅了，完全沒有一點方才打架氣勢。

「不…只是…舉手之勞。」

他是很想像電影里演的那種英雄一樣，大大方方的沖溫寧遠揮揮手，然後特別瀟灑的說:

「再見。」

可現實中，面對這樣好看的人，他根本挪不動腳步，只能怔怔的看著溫寧遠漆黑深邃的瞳仁。

而後溫寧遠的樣貌一點點在他眼底放大，他聽到對方湊近自己耳旁問:

「為什麼幫我？是圖我的錢還是圖我的人？」

言煬身體一僵，溫寧遠卻笑出了聲。

如寒冬臘月開放的梅花一樣驚艷，言煬原本以為溫寧遠這樣的人，不會笑不會哭，他只會靜靜地，看著這個世界的一切，就像神祗一樣。

「開你玩笑的，生氣了？」溫寧遠又搖頭笑了笑。

「沒…沒有…」面對第一次喜歡的人，言煬的反應很生澀，溫寧遠看在眼裡，止住了笑容。

又認真的說:「既然是朋友，那…一起回寢室吧。」

後來，他和溫寧遠就一直保持著「秘密」的朋友關係，溫寧遠會在放學後等他，會給他補習功課，偶爾兩個人還會在周末一起出去，吃小攤上的各種美食。

在和溫寧遠過著沒心沒肺吃吃喝喝的日子裡，言煬並沒有過多的想過溫寧遠的家庭情況，直到溫寧遠送給了他一雙鞋。

他不好意思的接過，後來聽寢室的室友議論他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錢，能買得起一雙將近一千塊的球鞋。

言煬不敢再穿那雙鞋，他覺得這段感情變了味道，他家庭條件不好，從小都在母親的要求下穿親戚朋友給的衣服，只有逢年過節，母親才會給他和言童買些新衣服，讓他們兄妹倆能和其他穿新衣服的小朋友玩在一起。

因為妹妹是女孩，母親一直說女孩富養，男孩窮養，因此言煬的吃穿住行都比妹妹差一些，但他從未抱怨過，看到妹妹高興，他也就心安，可這也造成了他的心思敏感，多多少少有些自卑。

自卑的心理讓他遇事衝動，脾氣也不好，很多事情發生了，他更容易多想，就如室友們在背後議論他的鞋子，他總覺得他們是不是在議論自己和溫寧遠的關係？是不是在背後戳他的脊樑骨？

而這直接導致了他去和溫寧遠的爭吵。

他拿著那雙鞋，去質問溫寧遠，為什麼要送他這麼貴的東西，是不是想讓所有人覺得他在高攀溫大少爺，是溫大少爺的跟班。

溫寧遠只平靜的看著他，他黑珍珠般的雙瞳里沒有一絲情緒，無怒無喜。

他沉默的拿過那雙鞋:「我只是覺得，你的腳會很冷。」

說完他就蹲在地上，把言煬的腿抬起，將他穿的已經破舊不堪的鞋子脫下，為他換上新鞋，而後仔仔細細的系好了鞋帶。

「我要走了。」言煬聽到他悶聲說。

「什麼？」

溫寧遠抬起頭:「我要走了，家裡人安排我出國。」

言煬愣住了，昏朦的光線里，冷冽的風中，他似乎看到溫寧遠眼底閃爍著什麼東西，卻只有那麼一瞬，很快的，溫寧遠又笑了:「明天的機票。」

言煬對於他的所有記憶，就定格在那個離別的晚上，他深深的記得溫寧遠的每一個動作，輕盈、溫柔的抬起他的腳，為他穿好那雙價值不菲的鞋。

他手指的觸感像是停留在了自己心裡，久久揮散不去，從那開始，溫寧遠就成了言煬心中的白月光，一直存在，透過雲層迷霧照在牆上，卻消失在了生活中。

言煬將羅染的襯衫掛好，而後看向衣櫃最底層的那雙鞋子，自從溫寧遠走後，他就把這雙鞋收了起來，有空的時候會擦一擦，因此那鞋就像嶄新的一樣，一塵不染。

高中畢業後，因為妹妹考上了重點大學，為了湊齊妹妹的學費，言煬去念了職校，學了三年技術維修專業，而後就出來輾轉各地打工供妹妹言童讀書。

過往的記憶，被生活的稜角一點點磨平，理想、信念，還有期待也不再存在。

好在言童大學畢業後就做了教師，這個行業穩定又適合女孩，也讓母親少操了一份心。

想到被病魔纏身的母親，言煬既難過又十分憂愁，前路太渺茫，他和言童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湊齊母親的手術費，不說後期的手術費，就是現在的住院費治療費，都已經超出了兩人的承受範圍…言煬正思考著從哪裡搞這麼多錢，家中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那部座機電話是房東留下來的，一個月的話費沒多少，言煬也就留了下來，這也成了平日里言童聯繫他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