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買菜的七大姑八大姨早已拎著一袋袋魚肉蔬菜走在回家路上，當然，嘴上是閑不下來的，聊聊八卦稀鬆平常：

「誒，你有沒聽說，咱們隔壁那個老頭兒的女兒終於嫁出去啦！都三十多了哎喲！」

「可不是嗎？話說嫁的人咋樣？」

「還好吧，應該比蘇先生要強一點——」

「誒奇怪了，」第三個人插了嘴，「咱們怎麼每次說話都能拐到蘇先生那裡去哦！不要太奇怪啊！」

另外兩個人愣是沒反應過來：「我們說了嗎？」

三個人面面相覷，又齊齊嘆了口氣，剛想繼續話題，頭頂便罩來一片陰影，她們眨眨眼，頓覺不妙地往身後看去——

「請問……」

「啊——！！」

來者話還沒說完，她們已經嚇得連連尖叫，抱著菜籃子逃之夭夭，有一個還不小心丟了一把芹菜，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頗有些凄涼的意境。

走上前把芹菜撿起，胡陽一臉木然：「這都什麼事啊……」

他胡陽也不至於長得那麼兇殘吧？且不說剛才發生的事，為什麼做什麼工作都只能維持兩三天？

比如餐廳服務員，上菜的時候他成功把一名小孩嚇哭，經理叮囑要笑，於是第二天他笑容上陣，結果連大人都被嚇到了，成功被炒魷魚。

第二份工作是遊樂園扮玩偶送氣球，他已經盡量溫柔盡量按照同事教的動作和小朋友相處了，可是結果還是被炒，說是遠遠地看就跟一個死變態覬覦人家蘿莉正太一樣，他當即懵逼，沒賣過萌要他怎樣，動作僵硬也沒辦法啊。

接下來是洗碗工，被說影響廚師炒菜；發傳單，沒有一個人敢接；推銷員，剛開門人家就嘭一聲關他一臉門風；最後一份工作是清潔工，因為在高樓大廈工作，又被說影響市容。

總之一句話：胡陽找工作——處處碰壁。

大學剛畢業就連連失業，胡陽實在是沒臉回家，才想著過來小姨家寄住順便找工作，對方的家剛好在學校附近，他也就安心退租了。

說起來，剛才還想問問那幾個人怎麼走來著，對方反倒先被嚇跑了，胡陽是真心鬱悶。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倒是沒摸出什麼毛病。

其實胡陽的長相比較特殊，屬於那種單看每個部位還不錯、但整合在一起硬是生出不協調的怪異、好像這個人天生就該是混黑道的長相，別人挑眉是高興，他一挑眉就成災難，彷彿分分鐘發脾氣摔酒瓶。

因著這整體效果，嘴裡可愛的小虎牙，也在露出來時變成了獠牙般的恐怖。

關於長相這事，不光胡陽鬱悶，他父母也鬱悶，視頻通話的時候老媽總是笑個沒完，和老爸一起調侃他長殘的事實。

怎麼叫長殘呢？等到胡陽終於找到小姨家，吃完飯洗完澡安定下來的時候，答案才被殘酷地指了出來。

「陽陽，你過來。」小姨憋著笑招手，喊剛洗完澡的胡陽過去，手上拿著手機神秘兮兮的，她六歲的女兒張雪妮也好奇地湊了過來，一眼看到熒幕上的照片：「這是誰？」

胡陽過來一看，好傢夥，不正是小時候的自己嗎？唇紅齒白，眼珠水靈靈的，不認識的還以為哪家貴公子跑出來了呢。

等他看完，小姨狀似不經意地往左一劃，一張凶神惡煞的臉頓時出現在熒幕上，把面癱的外甥女給嚇了一跳：「……是表哥。」

胡陽：「……這是我媽的朋友圈？」

小姨點點頭，終於憋不住笑意捧腹大笑，還拉上自家女兒使勁拍腿：「哈哈陽陽，你說…你說你怎麼變化就這麼大呢哈哈……」

胡陽沒沉住氣，把手機一搶，撤出圖片，就看到了老媽的配文：

給你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長殘！

圖片下面則是一排的贊和評論，都是調侃老媽心大的。

「呵呵。」胡陽把手機扔回給小姨，轉身去了房間，「讓我冷靜一下。」

「啪嗒」一聲，門上了鎖，小姨噤了聲，和女兒大眼瞪小眼。

房間里，胡陽一把躺在床上，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出神，對於未來，他是真沒有數。

說實話，長相的事情十幾年了，胡陽早就見怪不怪，但就是有種抹不去的罪惡感，和不時冒出來的自卑感。

但他就是不信了，天下之大，還沒有他胡陽能容身的地方？

無數次成功鼓舞自己的胡陽再次想通了，心情瞬間歡快不少，他套了件衛衣，出了房間，上天台吹風去了。

「小心別著涼！」小姨喊了一聲，聽到胡陽回覆，把客廳的燈關上就去睡覺了。

接近十二點，天上的星星稀疏可見，初秋的夜晚有涼風，把胡陽吹得清醒不少。

他看著距離三層樓高的地面，扒著欄桿，看著看著，有種要掉下去的錯覺。

完全沒有意識到這點的胡陽仍然著迷地看著地面，卻突然被不知哪裡傳來的響聲拉回了現實。

臉已經吹得有些冷了，胡陽搓了兩把臉頰，往四周察看，沒發現什麼東西。

奇怪，是他聽錯了嗎？

胡陽想了想，剛準備下樓，就又傳來了響聲，這次的比剛才還響，類似……衣掛晃動的聲音？

不是吧，大半夜的還有人晾衣服！？

有了初步的調查方向，胡陽很快鎖定了隔壁天台的晾衣棚，這裡的樓房之間屬於沒有間隔地相連的類型，因此除非天台互相隔絕，其餘情況是可以跨過去的。

他一邊來到了低矮的圍牆邊，一邊眯著眼盯晾衣棚，想看出個模樣來，不過他夜視勉強過關，只能隱隱約約看出個型。

為了更加清楚地看到，胡陽一隻腳跨過了圍牆，也是在他正正好坐在圍牆上的瞬間，那個黑暗裡的棚子，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

「我靠！」胡陽驚叫一聲，趕忙收回了腳，這一收不要緊，直接把自己某個部位和圍牆狠狠地摩擦了一番，一下疼得他向後倒地，嘶嘶地叫。

眼前的疼痛讓胡陽忘了離開，他捂著下面齜牙咧嘴，心裡直念倒霉，直到面前傳來聲音：

「沒事吧？」

語氣不包含任何情感，簡直就和面癱小雪妮一模一樣，然而卻是一個成熟男人的聲音。

胡陽慢慢抬起頭，看到了對方的樣子。

頎長的身形、修長的四肢，最關鍵的是，比一般男人要白的膚色，和被濡濕散發遮了一半的僅露出一隻眼睛的面容。

胡陽僵掉了：「你他媽是鬼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