卲謙撇了撇嘴，汪瑞雪想了想，問道，「多久？」 

「看運氣。」 

他有點無奈，「對了，怎麼沒帶念念來？」 

「今天周四。」 

「哦對，得上課，可是我下午就走了，看不見他了喲。」 

卲謙有些惋惜的打算離開。 

「你喝了酒，開車慢點，我過來的時候市區正查酒駕呢，另外…早點回來。」 

回應汪瑞雪的，只有一個ok的手勢。 

汪瑞雪本身是一個沒有太多情緒的人，或者說她不太喜歡將情緒表達出來，她的臉上經常是掛著好看的笑容的，或者經常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情緒轉變，給人一種特別愛演的感覺，但她內心在想什麼，恐怕除了蘇俊安之外沒人能夠了解。 

更多時候，她更喜歡一個人靜靜的待著。 

好比此時，面對亡夫的墳墓，她也只是安安靜靜的靠在墓碑上，隻字不語。 

大約一小時後，汪瑞雪起身，戴上墨鏡，走出公墓。 

蘇俊安的過世帶來了很高的榮譽，什麼警界傳奇，什麼嘉獎慰問，可這些汪瑞雪看了就嫌煩人，甚至覺得有點噁心。 

人都沒了，要這些有個鬼用？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這是怎樣的哀痛者和福祉者？然而造化又常常為庸人設計，以時間的流駛，來洗滌舊跡，僅使留下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這淡紅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給人暫得偷生。

暫得偷生。

蘇俊安是真正的猛士，卻獨留汪瑞雪暫得偷生，在悲哀中回味福祉，在福祉中暫得偷生。

她受不了，她選擇離開，選擇逃避，從此做一個碌碌無為的庸人。

造化就是這樣為庸人所設計的。

「我想到一個沒有你的世界去看看，如果你疼我，就別在意我拋下一切，連累你兄弟，你必須承認，自私有時候是一件好事，卲謙很好，不是麼。」

卲謙逢年過節或者是倒休，總會帶著禮物來看她母子二人，蘇念在他爸沒出事兒之前是個挺陽光挺開朗的孩子，但是從那天之後，他就變了。 

那是噩夢，別說蘇念一個孩子，就連多次和死亡擦肩而過的卲謙也不願回憶起來。 

他變得不吵不鬧不愛說話，就喜歡在書房裡看書畫畫，從前看見卲謙還吵著要抱，現在看都不看他一眼。 

卲謙回來時已經到了9月份。 

「大獲全勝！」卲謙推開咖啡廳的大門進來，聲響之大使幾乎全部的客人都向他投來厭惡的目光。 

「對不起對不起。」卲謙抱歉的笑笑，坐在了汪瑞雪對面。 

「恭喜你啊。」

「別嘴上恭喜，來點實際的，請我吃飯怎麼樣？」

汪瑞雪點了點頭，「是應該吃個飯，我請，畢竟…你回來了，我要走了。」

卲謙一愣。

汪瑞雪笑了笑，「吃蛋糕啊，你不是最愛吃甜點？」 

卲謙聽到她這句話完全沒有吃東西的慾望了，本來挺開心的。 

「為什麼？」 

汪瑞雪想了一下，覺得這事兒不能照實了說，總不能說這件事折磨自己這麼多年，壓的自己喘不過氣來，甚至一看到蘇念就會想起蘇俊安，所以怕了慫了要逃跑？

「就當是為了兒子吧。」汪瑞雪攪拌著面前的咖啡，沒有加奶，沒有加糖的咖啡。 

「我去美國進修，去多久也不知道，所以這段時間我家寶貝就拜託你了。」 

卲謙幹咳了兩聲，他完全沒有帶孩子的經驗啊！ 

「你放心這孩子好帶，也就是...一，他有PTSD，誘因就是爆炸案，所以在他沒做好準備之前你不要透露任何有關爆炸案的信息，二，注意他的感情和情緒波動，三，幫助他適應人群。他國中三年在學校可過的不太好，都怪我和他爸的基因好，長的帥遭人恨啊…」 

「啥？」 

「長的帥遭人恨啊。」 

「不對，第一條。」

「他有PTSD，很脆弱，我私底下用了個挺而走險的法子治療，閃回是得到有限控制了，但是噩夢還是幾乎天天晚上都會做，不過話說回來，他應該早就適應了吧。」

這玩意也他媽能適應？

卲謙現在還是懵逼狀態。

「大姐認真的？」 

汪瑞雪點了點頭，「我兒子腦子可能…太聰明了，他跟在你身邊，對你破案也有幫助。」 

「拉倒吧，本來因為他爸的事兒就夠受刺/激了，再讓他接觸案子，怎麼想的？」 

汪瑞雪搖搖頭，「你不懂，他在想什麼我心裡明白，我兒子他或許曾經逃避，但是骨子裡和他爸一樣，是個堅強的人呢，所以他合適，脫敏懂不懂？」 

「啥，嘛玩意？」

「算啦，跟你說你也不懂，老楚那邊我會提前打招呼的，方教授也會提供支持的，所以我是來通知你的，不是來跟你商量的。」

卲謙一陣頭疼，「搭理都不搭理我，他心裡想什麼我哪兒知道。」 

「悟吧，周日早上，送我去機場。」 

卲謙還是挺喜歡孩子的，尤其是聽話的孩子。 

汪瑞雪臨進安檢之前最後只是拍了拍蘇念的肩膀，再沒有交流。 

很奇怪的一對母子，但是卲謙看得出來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貓膩。 

不然汪瑞雪為什麼特意交代那麼多事？

當晚，原本打算認認真真和蘇念進行有好親切深入交流的卲謙接到電話，匆匆離開，把蘇念一個人扔在了家裡。 

2013年9月16日晚8點，接到群眾報案，發現鄰居家近幾日傳出臭味，轄區派出所民警破門而入後發現一家三口死亡多日，向上報備。 

客廳內血流成河，案發現場極其兇殘。 

三具屍體，除了女孩之外都被綁的結結實實，嘴巴用膠條封死，其中女人被扔在客廳的沙發上，缺少右手，男人在地上，缺少左腿腿骨，女孩在餐桌上，被開膛破肚，缺少右側數根肋骨，由於屍體的腐敗已經看不出他們的表情。 

慘，太慘了，慘無人道，尤其是這個小姑娘，卲謙都不忍心看。 

9月份的天氣還算暖和，房間坐北朝南開著窗戶，通風性很好。

案發現場在18層，風一吹屍臭都被帶走了，怪不得鄰居這會兒才報案。

卲謙帶著口罩，在門外來回踱步，皺緊眉頭，等技術隊的工作人員做了第一手的現場資料保存之後，才進入現場，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惡臭味，有幾個新上來的頭一次看這種場面，捧著塑料袋貓在樓道里吐了好久。

「快給拿幾瓶水去。」

要不下次帶點薄荷糖吧，好歹能壓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