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分鐘里，我和沈家霖沉默對峙。我承認，我怕他。

我嘲笑自己懷了孕膽子也變小了，怕這怕那，哪裡還像以前那個無所畏懼的喬郁。

我低下頭無聲地笑了笑，對沈家霖道：「我要回去了，你要是沒話說，就請便吧。」

孫醫生說的話我不確定沈家霖聽到了多少，我心裡沒底。不過無所謂了，就算沈家霖知道了，孩子我也是一定要生下來的，這是我的孩子，跟其他人無關。

「你為什麼在醫院？」沈家霖突然開口。

「來醫院當然是看病。」我說，「我上次說了，我腸胃不好。」

沈家霖又問：「那男的真的只是醫生？」

我一怔，抬起頭看著他，「不然呢？」

「一個醫生會管你吃喝拉撒？會專門送你坐電梯？會給你把檢查單子送到家裡去？」

我愣了幾秒，忽然嗤笑，「沈家霖你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他是醫生，也是我的朋友，他作為朋友關心我，有什麼問題嗎？」

「那我呢？我們就不是朋友嗎？為什麼你三番兩次拒我與千里之外？」

我揉了揉眉心，沈家霖罵我揍我嘲諷我我都不怕，我最怕的就是他這種帶著委屈的口吻，好像我怎麼他了一樣。

我扶著欄桿站起來，轉移話題：「你來醫院幹什麼？」

「送人過來看病，」沈家霖說，「這邊分公司的一個主管在工地上扭傷了腳，我送他來看傷。」

我瞄了一眼沈家霖的褲腿，果然沾著不少塵灰，「那你快去陪你同事吧，別讓人家一個人看病。」

「沒事，還有別的同事在。」沈家霖說，「我的車就在樓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想都不想就拒絕，「我自己回去。」

沈家霖擋住我的去路，目光中透出讓人無法忽視的堅決，「我送你回去。」

我想拒絕，可我又不想在這裡跟他起爭執，只能默認了。

沈家霖把我送到我家樓下，我開門下車，他也開門下車，我道了聲謝往樓上走，發現他也跟了上來。我停下腳步，「你幹什麼？」

「我大老遠送你回來，不請我上去喝杯茶嗎？」沈家霖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人卻已經從我身旁擠過去，自顧自地跑上了樓。

我深吸了口氣，家裡客房還堆著不少嬰兒用品，雖然房門關著，難保他不會自己打開，這實在是個極其冒險的決定。

但是面對沈家霖突然的霸道，我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無奈地跟上去，只盼著等會兒能找到機會把門鎖上。

「你家住幾樓？」沈家霖回頭問我。

「三樓。」我提著氣，盡量讓自己沒有任何異樣地上樓，不一會兒額頭就冒出了一層冷汗。

進門後，我從門口鞋櫃里拿了雙拖鞋給他，自己去洗手間洗臉，等我洗完臉出來的時候，沈家霖正坐在沙發上把玩著一個嬰兒奶瓶，我心裡咯噔一下，心道不好。

這隻奶瓶是我之前在網上買了打算退的，後來覺得麻煩就沒退，一直放在茶幾下面也沒收起來，沒想到被沈家霖給看到了。

「買了沒送？」沈家霖晃晃奶瓶。

「嗯，是啊，」我目光有些飄，「忘了。」

「這都能忘？」沈家霖似笑非笑，「喬郁，你記性沒那麼差吧？」

特種兵的記憶力當然不差，但也架不住我刻意撒謊，而且撒了謊的人嘴還很硬，「忘了就是忘了，我現在又不用出任務，要那麼好的記性幹什麼？」

說完我轉身進了廚房。早上為了抽血沒吃東西，現在肚子餓得犯噁心，我得先填飽肚子再說。我打開櫥櫃拿碗的時候，發現櫃子里有罐茶葉，便燒了點水，泡了壺茶端出去。

沈家霖正站在客廳窗戶邊往樓下看，長眉微蹙，目光警覺，全身籠罩著一種特種兵特有的凌厲氣場，給人一種無形的威壓。

我怔了怔。

沈家霖聽見聲音扭頭看了我一眼，又轉過去往樓下看了一眼，回到沙發坐好。

「能抽煙嗎？」他從口袋裡掏出煙盒。

「不能，」我給他倒了杯茶，「喝茶吧。」

沈家霖把煙塞回口袋，端起茶杯，「你戒煙了？」

「嗯，」我說，「胃不好，戒了。」

沈家霖慢慢啜飲，一杯茶下去，他問我：「你為什麼不去警隊了？」

我頓了頓，抬頭看他，「你查我？」

「沒有，」沈家霖說，「我只是託人到警隊打聽了一下，說你請了長期病假，喬郁，你告訴我，你的腸胃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嚴重到請長病假的程度？」

「沒怎麼回事，」我站起來，收起茶壺茶杯往廚房走，「不想幹了就請假，要什麼理由？」

沈家霖跟著我走進廚房，「你是不是以為我查不出來？」

我猛然轉身，「好啊，你去查啊，我看你能查出什麼來。」

沈家霖一把攫住我的下巴，兇狠地盯著我，「你真以為我不敢？」

我一扭頭，甩開他的鉗制，嗤笑一聲，「你當然敢，你沈家霖有什麼不敢的，想查就去查，別後悔就行。」

我已經開始破罐子破摔了，在與沈家霖幾次三番的交鋒中，我覺得越來越疲憊，與其跟他鬥智斗勇，到最後都可能甩不掉他，不如就讓他去查吧，如果真相能把他嚇跑，我還樂得自在。

「後悔？」沈家霖的臉有些扭曲，「我沈家霖做事只管該做不該做，沒有後不後悔。」

「哼！」我冷哼一聲，把茶壺和茶杯拿到水龍頭上清洗，過了一會兒發現他還沒走，沒好氣道，「茶喝完了，還不走？」

沈家霖沒理我，自顧打開雪櫃開始翻找。

「你幹什麼？」我問。

他從雪櫃里挑了三兩樣食材出來放在案板上，眼睛在一排刀鏟和調味料之間來回循視，「我要在這兒吃飯，不會白吃你的，我來做。」

我皺了皺眉，「不方便吧？」

「沒什麼不方便的，」沈家霖撈過一邊的圍裙繫上，「你還沒嘗過我的手藝吧，今天給你露一手。」

我已經不想說什麼了，擺擺手示意他隨意，自己洗了個蘋果去客廳邊吃邊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