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根本沒人會去管蕭昱，叢林法則其實在哪都是這麼個體現法，既然這座位他能先到先得，那就不會有人去質誹。

唯一有人抬起頭來怒瞪蕭昱的原因，是他摞書的聲響太過大，打斷了他的做題思路。

佔到座位來，蕭昱才歡歡喜喜地抱著自己的衣服往浴室奔。雖然總感覺自己有什麼事情忘記了，但心寬的蕭昱完全不在意，現在什麼都不比將身上的臭味洗幹凈來得重要。

要說不自卑怎麼可能，Z大的教育體系從一開始就註定了裡面會是魚龍混雜。

除了吸納各地聯考狀元，尖子生和各類競賽冠軍，Z大還特例招收了一批有身世背景的京都公子哥兒，名媛小姐們。

雖然完全混不進他們的圈子，也平時和這些人完全接觸不到，但蕭昱心裡總會有時候不自覺拿自己去和遙遠的他們做比較。

可就是這麼放在他們那些人群中一比，本來還是小鎮里的香餑餑的蕭昱，都完全不夠看了。

論學業，人家都是從省城的重點名校里提拔上來的，論家底……

從未在學業上受過挫折的蕭昱在Z大卻是連能拿出來撐門面的優點都沒有，他心裡怎麼會沒有自卑作祟?

加之現在身上又多了一層清掃樓道的身份，蕭昱每天無意識做得最多的，就是用鼻子去蹭自己的肩膀，聞聞自己身上是否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也因此，洗澡也成了蕭昱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情。

近凌晨一點，浴室里本應該早已沒有人的。畢竟如此之晚，學校熱水的供應早已沒有了。連蕭昱現在唯一能洗澡用來的水都只是沒有時間限制的冷水。

但今晚卻有些奇怪，蕭昱進到浴室時還能聽見裡面依稀轉傳來的「嘩嘩」水聲。甚至怪異地，走進去時還能感受到霧氣氤氳，盈盈有水光在空氣里繚繞。

明亮暖黃的燈光撒下，將蕭昱身體照得暖烘烘的——自己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在敞亮的燈光下洗熱水澡了。

Z大的浴室環境極好，雖然是公共浴室，但每間浴間都裝修得很是華麗。

粗厚的毛玻璃門框上包裹著寬近五厘米的雕花木板，做成左右推拉式的推拉門。除卻整間浴室里透亮橘黃的頂燈，每間單獨隔開的小浴間里也是安置了一盞感知熱度的小燈，花灑一打開，小燈就會自動亮起。

浴室內的地板採用的是磨砂的大理石板磚，哪怕是光著腳丫踩在上面都不會覺得不舒服，反而冬暖夏涼，甚至坑坑窪窪的小洞咯著腳像是在按摩。

為怕牆體被浴室間的水蒸氣破壞，從側牆到天花板都被刷上了一層防水塗料並粘合了瓷磚來。光潔的瓷磚上附著一層瓷釉，映射頂燈的光芒時甚至能將整個浴室照得透亮。

「有人嗎？」明明只是非常普通的一天，既不是節假日，也不是特殊校慶紀念日，蕭昱還有些難以置信浴室會供應熱水到這麼晚，甚至連其間的燈光還打開到最敞亮。

循著流水的聲音往裡找，蕭昱漸漸走到了浴室最裡間，「嘩嘩」的聲音隨著蕭昱越往裡走而愈來愈大。

在浴室的最裡間是有人在洗浴的，雖然那人沒有應聲，但磨砂玻璃後站著的身形卻頓了一頓，顯然是聽到了蕭昱的問話。

看得不清晰，但毛玻璃背面僅能印下一道模糊的背影。不知是不是玻璃的緣故，單看裡面那道身形，蕭昱就有些羨慕——此人大約會有一米九以上，至少要比自己高上十五厘米，甚至偶爾側過身體的剪影能讓人覺到蓬勃愈發的男性氣息。

水流濺落在地上緩緩匯積成細流流出，沾濕蕭昱的涼拖鞋來。不知為何，沒斷的水溫度還極高，在冰涼的地板流過許久，流到蕭昱的腳邊時還有些溫熱。

空氣里的濕熱霧氣在蕭昱靠近那一間小浴間時變得格外明顯，甚至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混合在霧氣里，很是好聞。

「同學，水還熱嗎？」蕭昱有點不死心，又往那人的玻璃門上敲了敲。

抱著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蕭昱以為在裡邊洗澡的人和自己一樣，是錯過了正常的浴室供水時間，才想著碰運氣要到浴室來看看。然後又極幸運地，正逢上學校突然地，沒有斷水，這才得以洗到熱水澡。

「滾。」但裡邊的人顯然沒有蕭昱熱情，甚至冷漠地連蕭昱一句極簡單的問題都不想回答，只用一個字就要把蕭昱訓斥開。

隔著花灑打在身體上「淅淅瀝瀝」的水聲，蕭昱沒將裡面的話語聲聽真切，未能認出裡面的人是誰。但看人家冷漠至極，蕭昱有些尷尬，只好癟癟嘴，進了一間離其比較遠的浴間——是蕭昱平常晚上慣用的那間。

作為一個不喜歡改變的人，又沒人和蕭昱爭搶浴間，蕭昱就把自己的洗浴間固定在了浴室左側最小角落裡。因為聽嚴賀說這間浴間的熱水感應不太明顯，興許晚上過了斷水的時間裡面還能出來熱水。

蕭昱是大一新生，對學校里某些約定俗成的規矩還不太了解。如果他知曉了那些規矩，或者說平日里是正常時間洗澡的話，便會知道，他方才敲的那扇玻璃門和其他浴間不一樣，是學校為了某個特殊的人新建造的。

哪怕浴室里所有的浴間都人滿為患，也沒有哪個人敢進去那間洗浴。

現在的蕭昱管不了那麼多，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斷水，現在不抓緊時間洗完澡來，怕是一會說不定又只能洗冷水了。三下五除地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扒拉幹凈，打開來花灑。

細細涓流順著花灑的每個小孔里流出來，濺落到白皙的肌膚上，沾濕了本就被汗珠弄得很是黏膩的身體。男生沖浴很簡單，頭髮身體一股洗，一齊擦，現在蕭昱便是如此。

有些灼熱的水流順著蕭昱的頭頂往下澆，可能是眼睛因為水流不得不閉上，蕭昱微張開嘴巴來呼吸，緩解水壓帶給他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