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午和黎傾言坐在一家距離兩所學校有些路程的星巴克內，新聞媒體整日整夜地守在學校附近，若是直接在校外找塊地方坐下來談話，沒準會被聽了去。

黎傾言從未與體育生接觸過，雖然警校畢業，但警校和體校完全是兩種風格。早先聽晚心說過邵文午是空手道專業特長生，黎傾言只覺得厲害，因為體育生是從小培養的，能考進體校空手道專業，說明實力不容小視，放到警校里估計也是體能和力量上的佼佼者。

身為一名優秀的1號，黎傾言不喜歡體育生，但站在普通人的角度看，體育生確實身材好，能夠吸引很多人的喜歡。

兩人找了個雙人位坐下後，黎傾言看向了邵文午，「喝點什麼，我請客。」

自己是已經工作好幾年的成年人，邵文午雖然可以透過比賽等途徑拿到獎金，但畢竟還是個在校大學生，黎傾言總沒有讓對方請客或者是AA制的道理。

「中杯美式少冰，謝謝。」

邵文午沒客氣，這讓黎傾言鬆了口氣。他可不擅長應付那些假裝客氣的人，雙方都尷尬。

走到收銀台點了邵文午要的美式和自己常喝的馥芮白，吧台很快就做出了成品——現在這個點學生和上班族都在上課、上班，沒生意也是情有可原。

「黎醫生，你想知道點什麼？」

黎傾言剛把咖啡拿到桌上，邵文午就切入了主題。黎傾言顯然沒想到對方會這麼直白，難道不害怕他不懷好意嗎？不過想想就明白了，邵文午的體格比他健壯了一圈，要是他真的惹到了對方，苦的還是他自己。

「在你和晚心接觸的這段時間，對方有沒有對你說過自己遭受到的校園暴力？」將吸管插入杯中，黎傾言問道。

「沒有。」邵文午垂下眼簾，左手放在杯壁，右手拿著吸管在美式里一戳一戳，「但是有好幾次，我都看她欲言又止。」邵文午抬起頭看向黎傾言。

黎傾言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點不安，又好像有些後悔。

也確實，許晚心死前和邵文午接觸最深，突然發生這種事，邵文午一定會覺得很抱歉，如果他能與許晚心聊開，也許事情就不會往壞的方向偏移。

說到底，邵文午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大學生，雖然有個做警察的哥哥，但還是無法消除他內心的罪惡感。別人看不出他到底有什麼反常的地方，但是黎傾言看得出來，從邵文午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來。

這也是心理醫生所要必備的技能，韓言安他們沒有看出來，無非就是與罪犯接觸為多，只能從罪犯的眼中讀取身為警察想要獲得的信息。

「晚心不告訴你是因為她無法從那件事里走出來，如果她自己都無法走出來，我們誰都幫不了他。」黎傾言看著邵文午的眼睛，「晚心也明確和我說過，她喜歡你，但只想和你做朋友。」

這個倒是邵文午第一次聽黎傾言提到，心情有些複雜，更多的卻是令他自己都覺得寒心的愉悅。

那是許晚心自己的選擇，怪不得他。

邵文辛也這麼對他說了好幾遍，可他就是不信。現在黎傾言也對他這麼說了，該釋然了。

「那天，我哥把我們從警局保出來後把我直接帶回了家，我哥是警察，他告訴我說晚心的事情太複雜，雖然所有人都在等待公平公正的法律制裁，但我們不能夠太依賴法律，法律不可能永遠是正義的。」

邵文午對他流露真情實感了，黎傾言坐正了身子，開始聽對方傾訴。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在判決結果出來之前我不能回寢室，因為詩秦一定會追問我一些敏感的話題，他們都知道我哥是警察，可以得到一些內部消息，或者是自己預判。」

「詩秦本來就已經對我有意見了，大概是怪我沒看好晚心吧。」

「這不怪你，是他自己親手將晚心推給你，現在不過是想找個發泄口。」黎傾言安慰道，「你哥說的沒錯，現在有太多不懂法的人整天信口開河，法律本來就存在漏洞，有些時候連執法人員都無可奈何。」

聞言，邵文午苦笑著點了點頭，「我也是現在才明白。」

說完，兩人都沉默了，開始吸食各自的咖啡。

「黎醫生，如果你擔心詩秦的狀態，我們可以加個微信，詩秦一有不對勁的地方我就告知你。」

半響，邵文午再次開口。

黎傾言聽了特別震驚，他原以為只有自己在擔心李詩秦的狀態，沒想到邵文午也有這種感覺。

「你覺得李詩秦會做什麼事？」他嚴肅地問道，右手卻向放在桌上的手機伸去。

「不好說，大概是我家警察太多，對一些極端分子總是有一定的靈敏度。詩秦平時總是一副樂觀開朗的樣子，但生氣的時候總是特別……」

「他生過氣？當時說了什麼？」

「他說想殺人。」

這五個字一說出口，邵文午和黎傾言同時打了個寒戰。

「這是我的微信號，加一下好友吧。」

邵文午看黎傾言將手機推到了他面前，冷靜地輸入了對方的微信號，他發送了好友請求。

「加了，直接是我名字。」

黎傾言的微信名也直接是他自己的名字，他懶得分號，平時什麼工作信息、個人日常都是直接發在一個賬號上的，朋友圈也沒有設置什麼三天可見、半年可見，直接全部對好友開放。

「頭像是你自己？」黎傾言加了邵文午後好奇地點開了對方的頭像，一看就是別人幫他拍的照片，雖然嘴角帶笑，但眼裡裝滿了拒絕。

「不想拍就別拍啊，難道是你父母強行幫你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戳到了他的笑點，黎傾言開始不停地笑。

「你怎麼知道我不想拍？」邵文午卻忽視了他的問題，饒有興趣地問道。

黎傾言喝了口咖啡，笑夠後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你的微表情就能知道，不要小瞧心理醫生啊。」

確實很厲害，但是——

「這張照片是許晚心給我拍的，當時也是她幫我設置的頭像。」

黎傾言愣住了，獃獃地看向邵文午。

「出事後我沒有把頭像換掉，大概是想永遠記得她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中過。」

睹物思人，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