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聲名赫赫的蕭令被當眾一噎會臉色難看，沒想到這蕭家的家教這麼實在，就差被人說「滾」這個字了，還依舊從容不迫，笑眼盈盈的。向一天沒能看到他顏面盡失的惱怒模樣有些失望。

蕭令道：「尊上大可放心，扶風有楚九在一切都會有條不紊，而這採花賊極為棘手，但願在下能為弱水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能有幸幫到尊上。」

蕭楚九？向一天不屑地「嗤」了一聲，心笑道：是了，這蕭仲言的兒子掌管著蕭家的核心命門，大半的蕭家名士皆是出自這位楚九公子——蕭堯的教導，走的都是一個路子，出來的也都是一個表情，跟木頭疙瘩一般無情無欲的，自然是有條不紊了。

「不好了！不好了！」突然門外一陣嘈雜，向一天拉回思緒，與向浚對視一眼。走出院外，一身著褐色布衣的男子被攔在門前，聲音急促、臉色慘白、額間全是汗水，怕是被人生生嚇成這樣的。

「讓他進來！」向一天剛開口，門外兩個少年就指著他怒斥道：「好啊！我就說剛剛怎麼會突然天降大雪！一定是你用冥術吸引了我們的注意才偷溜進來！」

方才夜色暗淡，向一天低調路過未曾有人發覺，如此一鬧周圍民眾看到他的尊容嚇得紛紛跪了一地，大呼：「拜見尊上……」

蕭令見狀心中已明，讓蕭驍將已經驚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兩個弟子連忙帶下去，對向一天拘禮道：「尊上，小徒見識淺薄……」

「若是求情還是免了。」向一天諷笑道，「我們向家人心眼小，不比你們蕭家……此事等本尊空了必定追究，那兩個誰也跑不了！不過……傳聞蕭家門風極正，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蕭令扯著嘴角尷尬一笑，蕭驍欲要出頭被他攔下，只好憋屈地扭過頭生著悶氣。向一天冷笑一聲，還真不信這蕭家在自己地盤上能掀起什麼風浪來。

那布衣男子此時已跪在地上，一路爬至向一天腳下大喘氣道：「尊上，出……出大事了！」

向一天彎腰親自扶起他，溫和了些：「慢慢說。」

「住在我們客棧的一位公子，與趙家姑娘一樣被人玷污後殺了！」男子話一出，身後那些人顏色大變。

向一天道：「此事為何時發生？」

「就是剛剛！」店小二道：「那公子已住了兩天，他要小的每晚戌時一至就送碗清粥去，結果今日小的敲門沒人應，只聽裡頭『撲通』一聲，像什麼倒了似的就趕緊推門去看，這公子渾身赤條地倒在床榻上，已經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幹屍！」

一晚上在同一處前後作案兩次，這採花賊未免也太過大膽 。向一天問：「你不去報官，為何來這？」

店小二的目光飄向他身後的蕭令等人，結結巴巴道：「小……小的聽說蕭家的令公子在查案……所以……」

向一天不滿地瞥了蕭令一眼，意在斥他多管閑事，可他仍舊滿面春風，主動道：「不如在下陪尊上一同去看看吧？」

向一天抬起頭望了眼藍絲絨一般的天空，月亮由一個光點逐漸顯露，成月牙、成月弓、成月半、成圓盤，顯然是經歷過一場月食天象，如此良辰美景卻被兩起案件攪得人心惶惶、無人觀賞。

輕嘆一聲，向一天轉過身對店小二道：「你回去看好那間房，不要讓任何人靠近，就是你們掌櫃的也不行。」

「是！」店小二跪下叩了個頭，急匆匆跑出了人群。

向一天回過頭看著蕭令道：「這趙家姑娘你們看過了？」

蕭令道：「肉身萎縮、鼻口大張、身體發青。」

「嗯。」向一天對向浚道，「你留下與趙夫人一同商議後事，一切需要由向家出。」

向浚擔心道：「可是尊上的身體……」

向一天搖頭表示無礙，一揮長袖離開了趙家。

蕭令等人與他一同來到客棧，掌櫃的愁眉苦臉地卧在算賬台上嘆息連連。一群房客烏泱泱聚集在大廳，個個嚇得臉色發青，坐在一起對此事議論紛紛。那小二一見蕭令連忙上前行禮，左顧右盼道：「令公子，尊上呢？」

蕭令指了指樓上，方才向一天覺得大廳太吵，一個翻躍從窗戶進了屋。

蕭驍不顧蕭喚拽著他的袖口，諷道：「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尊主，有正門不進非走這些歪門邪道……搞不好這採花賊還是你們自己人呢。」

一時之間房客嘩然，蕭令終是怒了一回，斥責：「再胡言，回去先跪上五日！」

蕭驍知道令公子當真生氣了，退後一步與蕭喚站在一處，終是不再多言。

「哎，我說你們大老遠從扶風來就是來聊天的？」向一天站在二樓走廊，垂眸睥睨道，「上來看看，是否與趙家姑娘死狀無異。」

幾人一聽，都閉上了嘴，安安靜靜地踩著樓梯上了樓。蕭令一路細看，連個角落也不曾放過，那客房的門沒有被損壞的痕跡，採花賊應當是從窗或頂而入。但若從頂入動靜極大，不會無人察覺。

「也不是窗。」向一天看破了蕭令的心思，直言道，「方才我來時，窗戶是從裡頭拴上的。」

蕭驍陰陽怪氣道：「那您怎麼進的啊？」

向一天以牙還牙道：「你們修真界與我們修冥界均有穿牆術，但此術過於複雜多變，只有上等功力的人才能修法習得，你這種級別的，怕是還要再練個四五十年。」

蕭驍的臉氣得鐵青，又怕失言會被罰，只好握緊拳頭忍下這一口氣。

蕭喚上前看了眼幹屍，身體成跪趴姿勢，床鋪上的渾濁怕是被玷污時所留下，和趙家姑娘一樣，都是全身烏青，鼻口大張，被活吸了精氣。蕭喚可憐地嘆了口氣，拉起旁邊的被子，小心蓋在幹屍上，微微含身表示哀悼。又轉身對向一天拘禮道：「敢問尊上，弱水會穿牆術的除了您，還有誰？」

「你們懷疑我？」向一天冷笑一聲，「想要上本尊主床榻的人應有盡有，用得著如此偷偷摸摸？」

蕭喚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蕭令也出面解圍道：「尊上，在下聽說修冥界有一邪術，名喚『花明柳暗』，就是由二人合歡時吸下精氣以提升自身法力修為，被吸食者均是口鼻大張、全身烏青，與這些受害者極為相似。」

向一天毫不客氣地回駁道：「你們二人一唱一和，這是含沙射影地說本尊是採花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