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梓竹驚得滿身是汗，這韶華大會向來都是由冥界第一大家操辦，這是祖宗時候就立下的規矩，輕易破不得，若是當真在萬絲台辦了，怕是要被世人議論紛紛，容易招惹禍端。

向一天見他為難地直擦腦門上的汗，輕聲一笑轉過身欲走道：「既然梓竹兄不肯，那就當本尊未說過，先行一步回弱水了。」

華梓竹一怔，快步上前咬了咬牙：「好！就依尊上所言，辦！」

向一天心裡樂開了花，一年一度的韶華大會雖只短短三天時光，但光是招待百名弟子宴席這花費就如流水一般，這下在萬絲台辦了，省心省錢，一箭雙鵰！

向一天清了清嗓，回頭故作嘆息道：「你也知道，採花賊一事迫在眉睫，本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此次韶華大會，就有勞梓竹兄操心了。」

「是是是……」華梓竹邊點頭邊抹汗，心裡怕是萬分的苦。

向一天打了個呵欠，華梓竹很有眼力見地說道：「尊上來桑幹辛苦，我這就派子淵帶你去休息。」

「也好也好。」向一天道，「那韶華大會之事，咱們明日再議。」

華梓竹：「一切都聽你吩咐。」

說話間，二人已回到萬絲台，華子淵受命令護隨向一天去了貴廂，一路與向一天搭著話，笑得溫文儒雅，禮儀周全，卻有著一種莫名的距離感。

向一天不由的想起蕭楚九來，他沉默寡言，八百年都不會動一下的冰山臉好似拒人於千里之外，偶爾的一怒一嗔卻也因此更有意思。

不知道這傢伙到了扶風沒有，未曾將偷盜飛羅針的人帶回去，也不知道蕭仲言那老頭子會不會責罰他。

腳尖抵著門檻撞了一下，向一天突然回過神，一抬頭只見面前屋舍門匾上刻著一個大字：空。

向一天調侃道：「子淵少士，這『空』倒像是佛經里的字，難不成華氏改了心法，如今也講『四大皆空』了？」

華子淵笑道：「尊上，這『空』求的是心靜平和，華氏的幻術和毒蠱之術最講究平心靜氣方能有所成，我們華尊主為了提升冥力修為，更好地營造修法氛圍，所以在去年年底就讓人將所有的門匾都換成了這個字。」

「噗……」向一天沒能忍住，連忙擺手笑道，「對不住對不住，本尊只是覺得你們華尊主著實可愛，沒別的意思……」

華子淵拱手道：「尊上先行休息，若有吩咐告知子淵必當辦妥。」

「嗯，去吧去吧。」向一天揮了揮手，華子淵又俯首一禮，退卻幾步才轉身離開。

彤予已經為屋子點上了蠟燭，埋怨著走到向一天身旁道：「解酒丸已經放在桌上了，你也真是，明知道自己身子骨是什麼樣，昨日折騰一宿還喝那麼多酒……我看你遲早要把五臟六腑折騰爛了，到時候就是求本姑娘也是回天乏術。」

向一天笑吟吟地走進去，從桌上捻一藥丸扔進嘴裡嚼了嚼：「今天這不是特殊情況嗎？平日里不都聽了你的。」

彤予努努嘴，舒了口氣道：「吃了藥就早些休息，我就住在你們隔壁，有事敲門別硬撐。」

向一天揮了揮手，轉身坐在床榻上，突然沉了臉色：「向浚，你也出去吧，有什麼事明日再告訴我。」

向浚一怔，領命而去。

向浚走後，向一天從腰間卸下龍頭塤，兩手輕撫塤身發出半縷「嗚嗚」的聲音，目光迴轉落在一側屏風後，那顯眼的一抹白色衣角掉了出來，露出了他的廬山真面目。

向一天倚著木雕床桅，目光轉回到手中的龍頭塤上，壓抑著嗓音聽上去十分的漫不經心：「來都來了，剛剛怎麼不入宴？」

蕭楚九一手緊握逍遙劍，半張臉映著跳躍的燭光露出片刻的窘迫，眉頭微蹙，鼻尖上也似乎冒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看著向一天沉吟良久才道：「早上的話……抱歉。」

沒聽錯吧？蕭楚九這是特意道歉來了？

向一天把玩著龍頭塤的手驟然一停，詫異道：「你剛剛說什麼？」

蕭楚九道：「我是說……」

「停！打住！」向一天截了他的話，一個挺身站了起來，咧開嘴角笑盈盈地看著蕭楚九，他這人心高氣傲，能說出個「抱歉」實屬不易，若再為難他就連向一天也覺得不忍心了，便道，「那件事我沒放在心上，更何況你也沒罵錯，我確實是用了一條無辜性命換你放了顧子瀾。」

蕭楚九沒有吭聲，向一天又道：「你那兩個小跟班呢？」

蕭楚九：「回扶風了。」

向一天大吃一驚：「你一個人來的？」

蕭楚九：「嗯。」

向一天拽了拽飄在身前的頭髮，心想：「他這也太反常了，難不成是採花賊易容假扮的？」

目光若即若離地在蕭楚九身上掃來掃去，看他那彆扭規避的模樣還真是像極了蕭楚九，絲毫破綻都不曾出。

不應該啊……

向一天終於放過了那縷被他折磨的亂七八糟的頭髮，往身後一甩立即曲膝跳了出去，一出腳就踢向蕭楚九的下半身。

逍遙劍在身前一擋，發出「乒乓」一聲響，向一天在空中翻了個身，趁此之際，一把拉住蕭楚九的長衫，只聽「嘶拉」一聲，薄薄藍紗成了兩段，他身上的中衣也隨著向一天站定後平穩落地。

向一天視線掃過蕭楚九肩頭，不驚愣住了。

當日他和蕭楚九第一次見面便是將對方誤認為了採花賊，在交手時向一天曾一掌擊中他的左肩，匯聚了冥力的一掌在他肩頭印出一個黑色的水滴狀痕跡，這是除非把肉割下才能抹的去的。

這人有著這印記，說明他……真的是蕭楚九！

「向莫兮！」蕭楚九充滿中氣的低吼讓向一天不由的打了個顫。

「呃……呵呵……」向一天尷尬地笑著，將手上的中衣和破開的藍紗連忙塞進蕭楚九懷裡，背過身強調道，「我只是以為你是採花賊……現在確認了不是……你把衣服穿上，換我給你道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