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急著去所在的社團，開新學期報告會，和弗蘭西斯和迪倫告了別，便先行離開了。

迪倫回到更衣室，換好了衣服。把弗蘭西斯剛給他的襯衫認真的疊了又疊。褶皺可以暫且撫平，可被扯壞掉的扣子，一時半會沒法修補。

迪倫抱著衣服出了更衣室，弗蘭西斯早已重新穿上之前已經換下來的運動服，此時正站在門口不遠處，靜靜的等著。弗蘭西斯身姿修長，安靜時，像油畫中的優雅含蓄的貴族紳士。

所有無法言表的情緒，化作笨拙的兩個字：

「謝謝。」

「不用客氣，我只是想當次英雄，出出風頭罷了。」弗蘭西斯摸摸鼻子，嘴角的笑意里儘是調皮。

迪倫向來被人稱之為愚笨，但他此時心裡異常明朗，弗蘭西斯這麼說，是怕自己尷尬。

「抱歉，你的衣服……」

「沒關係，扔掉就好了。」弗蘭西斯安慰的說道：「這種襯衫我衣櫃里還有一沓。」

兩人並肩穿過活動室里長長的走廊，弗蘭西斯笑嘻嘻的跟迪倫描述，自己曾懶得搭配衣服，穿了三個月同款的白色襯衫。結果有人以為他三個月沒換衣服。

出了活動場，兩人沿著花壇旁有著漂亮花紋的方磚小路，往前走。

「你是怎麼來學校的？坐校車嗎？」弗蘭西斯問。

「騎腳踏車，若是遇到雨天，會乘校車。」

「太好了。我也是騎車，我剛剛還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這下解決了，我們可以一起回去。」弗蘭西斯說完又想起了什麼，他挑起眉梢，遲疑的問道：

「我們是去一個方向的吧？我家在霍爾曼便利店。你呢？」

「不用擔心，我就住在你家附近。」不過，就算和你不是一個方向，我也會送你回去的。

迪倫推了車子，和弗蘭西斯一起走出車棚，隨著人群出了校門。

大概是有人陪伴的緣故，弗蘭西斯總覺得他回家路上所用的時間，要比他早晨的用時少了許多。

兩人在便利店門前約好明早一起去學校，便各自分開了。

把車子在車庫裡停放好，弗蘭踏進了會「叮咚」一聲響的大門。

伯尼在櫃檯前抬起頭，「新學校怎麼樣？」

「還行。」

「有交到朋友嗎？」

「……算是有吧。」

「是埃里克嗎？我剛見到你在他說話了。」伯尼指了指面前的監控熒幕。

「對，你認識他嗎？」

「這個鎮子才多大，哪個孩子我不認識？」伯尼笑了笑：「埃里克是個好孩子，非常懂事，從來不惹事生非，沒有給他媽媽添過什麼麻煩。」

當然，他都忍了。弗蘭西斯還記得迪倫那緊握著的拳頭，那壓抑著憤怒的眼眸，他把自己的情緒，危險的剋制在崩潰的邊緣。

當晚，弗蘭西斯並沒有休息好。夢境里，純凈的像寶石一樣的藍色海面，突然波濤洶湧，霎那間幻化成深藍色的無底深淵。藍色濃郁到了極致，化作揮不開的黑色，孤寂的四處漫延……

……

已經是深夜時分，可客廳里的電視依然在吵鬧著，並且沒有絲毫要收斂的意思，它的主人伴隨著它不時嬉笑怒罵。若是仔細分辨，還能聽得出那人語氣中的歇斯底里與癲狂。

那些可怖的情緒，在濃濃的酒意中，從心底最為陰暗的深淵處被催生。根據往常的情況而定，要到明天下午時分才會散去。若是她明天中午能保持一絲理智，不再繼續飲酒的話。迪倫在明天下午放學回家後，就能夠見到一個清醒著的母親，而不是這個……惡魔。

一陣瓶瓶罐罐打碎的聲響後，是不堪入耳的詛咒和叫罵。

迪倫對此早已司空見慣，甚至連轉頭都欠奉。他在狹小的陽台上默默的守著烘幹機，裡面沒有什麼貴重的衣物，只有有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一件特殊的白色襯衫……

迪倫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心裡描繪那個少年的眉眼。發獃時，垂下的那濃密而上翹的睫毛；微笑時，嘴角噙著的淡淡笑意；調皮時，微微挑起的眉稍。連生氣時，冷漠下來的眸子都讓人念念不忘。

深墨色的夜空里有迪倫最為喜歡的圓月，可他竟然隱隱有些期待天亮……

清晨，弗蘭西斯從夢中醒來，窗外還真的是一片幽幽的藍色，嚇得他心裡一顫。

弗蘭西斯起身拉開窗簾往下瞧了一眼，原來是圍繞在招牌上的彩燈壞掉了，紅色的小燈泡已經徹底暗淡了，黃色的也「氣若遊絲」，只剩藍色的小燈泡還堅強的固執的閃著亮光，害的他做了一夜噩夢。

當大樹上的鳥兒吃飽喝足後，一邊嘰嘰喳喳亮嗓，一邊梳理好自己的羽毛，準備花式求偶時。迪倫騎車來到霍夫曼便利店，他遠遠的就望見了，自己心心念念了一夜的人。

弗蘭西斯正爬梯子的最高處，和大門高處的招牌齊平，嘴裡叼著一串彩燈，手裡拎著鎚子在叮叮噹噹的砸著什麼。

迪倫怕驚擾了在高處的弗蘭西斯，他向霍爾曼先生點頭示意後，不聲不響的站在梯子的一旁。

隨著弗蘭西斯的動作，迪倫莫名的有些害怕，生怕他有什麼閃失。迪倫一眼不眨的關注著弗蘭西斯的舉動，但他忙碌中無意露出的一截細腰，又讓迪倫有些赧然。

在迪倫不可言說的彆扭中，弗蘭西斯終於完成了任務。

當弗蘭西斯從梯子上爬了下來，剛轉身就忍不住莞爾一笑。

一旁的少年身姿挺拔，和他平時一樣，面無表情，但眸子亮晶晶的，藍色的汪，洋里彷彿藏匿了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早安，迪倫。」

「早安，弗蘭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