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又吵了三十多分鐘才算結束，寧青岩嘆了口氣，進去收拾房間。

一直到凌晨三點半，工作才算結束，寧青岩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迷迷瞪瞪收拾完東西，林哥說：「要不你就在這兒睡下吧，這麼晚也沒車了。」

寧青岩想想也是，就應了。

員工宿舍其實就是倉庫，寧青岩也不講究這麼多，打了個地鋪就要睡下了，忽然看見門口人影一閃，他忍不住抬起頭：「誰？」

走廊燈光里遲疑著探出半顆腦袋，蘇聽雨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是我......」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不是，我、我......」蘇聽雨欲言又止。

也不知是這孩子長得好看，還是別的緣故，寧青岩不由生出一陣憐愛，柔聲道：「你要說什麼？」

蘇聽雨弱弱地說：「我一個人害怕，可以跟你一起睡嗎？」

「那你把被子抱過來吧。」

蘇聽雨眼睛一亮，歡天喜地地給自己打了個皺巴巴的地鋪，最後還是寧青岩看不過去幫了忙，才算安安穩穩地躺下。

走廊亮著燈，光線從門下的縫隙透進來，蘇聽雨趴在枕頭上，側過頭往旁邊看，黑暗之中寧青岩已經閉上雙眼，微末的光芒照亮他的眉眼鼻骨，疲倦而堅定。

蘇聽雨忍不住感嘆，真好看啊。

「還不睡嗎？」寧青岩忽然開口。

蘇聽雨驟然被抓包，不好意思地呀了一聲：「我以為你睡著了。」

寧青岩睜開眼，水銀般的兩丸黑眸帶著點笑意：「你亂動有點吵，我睡不著。」

蘇聽雨紅了臉：「對、對不起。」

「逗你的，快睡吧，忙了一天不累嗎？」

「我、我......」蘇聽雨終於鼓起勇氣，「我想跟你交個朋友，可以嗎？」

「這有什麼不可以？」寧青岩說。

蘇聽雨激動得翻了個身：「真的嗎？」

寧青岩對他而言簡直是完美本身，成績好，長得帥，還成熟穩重，行事沒有一處不妥帖......僅僅幾次見面，蘇聽雨就對寧青岩產生了強烈的憧憬和仰慕。

寧青岩從鼻腔里發出一聲輕輕的嗯，看起來是困極了，蘇聽雨也不敢再打擾他，心滿意足地睡去了。

他們一覺睡到中午才起床，混混沌沌吃了午飯，蘇聽雨就回家了——他作業還沒寫完。

寧青岩揉揉他的腦袋：「快回去吧，路上當心。」

蘇聽雨微妙地感到自己好像被當成小孩子看了，有些不服氣：「別摸我的頭，我們一樣大！」

寧青岩笑：「好。」

「你們班沒有作業要寫嗎？」

「我寫完了。」

「......」果然學霸是不存在這種問題的，蘇聽雨受到了傷害，氣鼓鼓地回家了。

寧青岩在林哥的要求下又幫了一天忙，周日忙到凌晨一點才下班，導致周一早晨頭腦昏昏沉沉，早讀課差點睡著。

下了課本想在桌上趴一會兒補個覺，就聽見耳邊呼啦一聲窗戶被打開，清涼的風撲面而來，帶著桂花的香氣。

寧青岩掙扎著撐開眼皮，少年充滿活力的笑容和身後燦爛的朝陽一同映入眼簾。

「你報名數學競賽了沒有？」蘇聽雨興緻勃勃道，「我們一起交報名表吧！」

*

秋天的藍天晴朗又幹凈，空氣里漂浮著一股冷冷的草植氣息，不是特別讓人睏倦的天氣，但對於睡眠不足的學生而言，每一天都適合打瞌睡。

陸許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忽然感到口袋裡一陣震動，他拿出手機，手指一滑，滿臉不悅。

盧戰海：「咋？」

陸許站起身：「走吧，我弟又惹禍了。」

「啊？咱們就這麼走啦，不上課啦？」

「下節體育課，我跟體委打過招呼了，」陸許笑笑，「老方法，翻牆。」

澄江高中很大，圍牆也是一樣的高，安保毫不含糊，還安了紅外線自動報警裝置。

不過再完美的保護罩也有缺口，辦公樓後面有一塊報警器壞了，剛好可以容納一個人翻過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學生故意弄壞的。

盧戰海一馬當先，踩著一摞磚頭一用力，就攀到牆頭，回頭拉陸許。

陸許擺擺手錶示不需要，盧戰海聳肩，縱身跳下，陸許身體修長有力，翻牆輕車熟路，正要往下跳，就聽見身後有響動。

陸許回頭，看見身後辦公樓的一扇窗被推開了，蘇聽雨探出半截身子，尷尬地跟他對視，後面寧青岩走過來：「怎麼了？」

蘇聽雨連忙關了窗：「沒什麼。」

一牆之隔，盧戰海問：「被人看見啦？」

陸許不可置否地哼了一聲，淡淡道：「他不敢說。」

話說得斬釘截鐵，誰知兩個小時後回到學校，陸許和盧戰海兩人立刻就被老師叫去辦公室，還被調出監控痛罵一頓。

末了，蘇微薇喝了一口水壓火，食指敲敲桌子：「做事過過腦子，至少避開耳目。」

盧戰海暴躁地猛踢牆角，陸許從小賣部買了瓶水遞給他，慢悠悠擰開自己的那瓶：「冤有頭債有主，找人去。」

「什麼意思？」

陸許也不多說，眼角餘光里瞥見從教室里走出來的蘇聽雨，三兩步走上前，抬手勾住對方肩膀，弔兒郎當一別腦袋：「走，跟哥們兒聊聊唄。」

蘇聽雨身形一縮，滿臉驚慌：「聊什麼？去哪裡，在教室門口不能聊嗎？」

陸許和盧戰海一個比一個高，兩人不由分說把蘇聽雨夾在中間，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嘻嘻哈哈，蘇聽雨活像只小雞丁，可憐無助。

食堂和教學樓之間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種滿香樟樹，鑽進小樹林，陸許終於撕破和平的面具，毫不客氣地推了蘇聽雨一把，冷冷道：「哥們兒太不仗義了吧，都不是一個班的人，何必打我們的小報告。」

蘇聽雨被推得一個踉蹌，抵在樹幹上，總算明白發生了什麼，慌張地辯白：「不是我說的，我沒有！」

盧戰海一腳踢在他身後的樹幹上，力道之大，整棵樹都搖晃起來，落葉啪啪砸在蘇聽雨臉上，後者嗚咽一聲，可憐兮兮地擋住臉。

「原來是你，」盧戰海家裡三代從軍，身材魁梧，此時靠近極具壓迫力，「小子不想活了吧。」

蘇聽雨快哭了：「我沒有，真的不是我！」

陸許涼颼颼道：「只有你看見了，不是你還能有誰？」

「你們在做什麼！」

林中三人抬起頭，只見寧青岩氣喘吁吁地站在不遠處。

寧青岩自然而然地擋在新朋友面前，他做事八面玲瓏，此時卻忘了自己也許會受牽連，沒有多想，皺著眉說：「打架，違反校規。」

陸許陰冷的目光向他掃來：「這麼說來，是你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