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遠帶著路小滿找了不少心理醫生，那些醫生都被路小滿整出了心理疾病，連連對程知遠搖頭：「抱歉程先生，我們能力有限……」

刷著刷著，不知不覺的好感度和後悔度都達到了100，也是時候離開了。

程母聽說自己的兒子竟然為了一個瘋子，天天待在醫院裡，連公司都不去了，氣得險些心臟病發，而程父聽說之後，更是抄起棍子要把這個不孝子的腿給打斷。

「把他送到精神病院！」程父去醫院大鬧了一通，「這麼一個誰也不認識的人，你守著他，簡直就像是個窩囊廢！」

「爸，我愛他，他不是瘋子！」程知遠怒吼。

「混賬東西！」

程知遠的手段還是遠遠比不上他老子，不僅被強行帶回家，甚至差點自殺死在家裡，等他再次出來，已經是瘦骨嶙峋。

但是他這次出來，所得知的只有路小滿的死訊。

他發瘋般地跑到精神病院里，不少病人都是瘋瘋癲癲的，而且空氣里瀰漫著一股酸臭味。

裡面的護理瞧見程知遠，連忙攔住他：「先生，我們這裡外人不讓進去的。」

「你知道裡面有個叫路小滿的嗎？就是年紀輕輕的，頭髮卻花白的。」

護理說：「哦，是他啊。」

「他在哪個病房？我去看他！」

「他……」護理欲言又止，半天才說，「他前幾天剛走的，來幫他收屍的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

「哎，年紀小小的……也不知道怎麼瘋了的。」護理本來想走，肩膀卻被人死死地掐緊。

程知遠幾乎站立不穩，喉頭都湧上一股腥甜：「拜託，你能把他的事都跟我說一遍嗎？」

「他？天天都渾渾噩噩的，誰給東西都不吃，坐那兒像個呆愣愣的木頭。好像被人送過來的過程受了挺重的傷，但是又不肯別人給他包紮。每次到了晚上，我走過他的病房都聽到他在那哭，聲音挺難聽的，」護理覺得這麼說死人不好，又改了口風，「不過，他也有正常過的。」

「你說什麼？」

「嗯，他正常的時候，其實人挺好的。」護理笑了笑，「給什麼都吃，笑起來眉眼還挺好看的。就是會纏著人，要我們帶他去找阿遠，阿遠阿遠的，也不知道是誰。」

「後來他走的那天，印象才深刻呢，他吐了好多血。別人都說他是之前傷到過內臟，人大概是救不回來了，讓他躺在那裡順其自然了……畢竟精神病院裡面，誰都跟他非親非故的，誰也不想充什麼濫好人。」

程知遠的心口彷彿被人戳了一個大洞，絲絲地灌了不少的冷風進來。他想阻止眼前的人再說下去，但是嘴巴微張，喉嚨口像是被堵了一個鉛塊一樣疼。

「我看他還在那裡念著阿遠阿遠的，就有點不忍心看下去，給他把血擦幹凈，又灌了點水，結果他全給吐了，渾身也發燒。到後半夜的時候，人就已經是有進氣沒出氣了。」

「他……最後有沒有說什麼？」

護理想了一會：「他最後還衝我笑呢，那時候怪瘮人的。手腕給他掐得，現在還有點紫。」

她露出白皙的手腕，上面赫然有一道紫青的痕跡。

「他往紙上寫，他不會再怕水了，也不會怕疼，會乖乖的，讓我不要再放手了之類的，我也不太懂是什麼意思……」護理搖了搖頭。

程知遠聽她說，就已經明白，小滿走之前，神智是回來過的。

精神病院里，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小滿，害怕得蜷縮起四肢，黑暗讓他忍不住流眼淚。但是他四處找尋，但是除了黑暗，還有寒冷，找不到任何的依靠。

「哥……這次，不要放手了……好不好？」路小滿的呼吸越來越輕，到最後已經是弱不可聞。

程知遠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雙手死死地插進髮絲里，蹲在地上哭得無聲無息。

十幾年前，自己放手了，他害小滿再也說不了話，十幾年後，他又一次放手了，小滿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把小滿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他最愛最愛的瘋子，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小哭包。明明很怕疼，明明受盡委屈卻怎麼也不肯跟自己說。

吃不下飯就朝自己求饒時候的小眼神，睡著時總是會不自覺地蜷縮在一起的可憐樣。沒錢了不肯跟自己說，還傻乎乎地去賣血。那麼一個生怕自己不要他，走到哪裡都要揪住他的衣角的小傻瓜。

程知遠想著想著又笑了，小滿變成瘋子的時候，其實也很乖。像一隻認主的小狗，只會對自己一個人笑，只會對自己一個人咿咿呀呀。

小滿說他不怕疼，不怕水了，他是天天等著自己把他接回去呢。

為什麼……就不能再多等幾天。

程知遠眼前的景色漸漸模糊，他起身漫無目的地呢喃。

「小滿乖，別怕。哥再也不放手了，和哥一起回家好不好？」

只是，他再也沒有等到一個小傻子，會緊緊地牽著他的衣角，和他回家了。

***

程知遠沒有死成，因為小滿在日記本里最後的留言就是，希望他好好活著。

至於甄容，他出獄之後，便被人打斷了雙腿，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整日乞討過活。

而程知遠只要一有空，就會回到精神病院里，到小滿待過的那個床鋪上，一待就是一整天，彷彿那個地方，那個人，還在。桌上殘留的血跡，他也特意讓人不要擦掉。

「小滿，吃不飽就跟哥說，有什麼缺的拖個夢呀，哥什麼都給你燒過去。」

「別跟哥生氣啦……」程知遠看著桌子，彷彿記憶里的那個人，仍然坐在床頭，朝他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像只貓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