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畫幅素描對他來說很簡單，只不過當模特變成宋知逸的時候，難度係數直升十個指數。

阮遲挑了個好角度，便著手勾勒起來，只不過，他畫出來的好像和真正的宋知逸不一樣。

安靜坐著被別人畫，宋知逸還是第一次，他有些不自在，抱著筆記本像是在作秀一樣，怎麼坐都不太合心意。

好在這種感覺沒有維持多久，阮遲進入狀態後，他也習慣了，自己幹自己的事情，並不去想還有人畫他。

很多時候宋知逸處理工作，就是要花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所以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阮遲輕聲喊他。

「宋先生，您看！」阮遲舉起紙，笑得燦爛極了。

宋知逸有兩百度左右的近視，坐那麼遠看不清，當他稍稍眯起眼睛的時候，阮遲就發現了這一點，格外體貼地拿著畫跑到他面前去。

要說畫得像吧，又有一點不一樣，可鼻子眼睛畫得又是真相似，宋知逸細細看著。

他沒有畫完全身，畫到腰部就停止了，因為在家的原因，宋知逸沒有穿正裝，而是套了一件寬鬆的T恤，頭髮也是胡亂抓了兩下，蓬鬆的頭髮和他本人冷冽的氣場完全不符，倒是多了幾分居家的感覺。

阮遲筆下的他，看起來隨意又溫和，活像個鄰家大哥哥。

「這……」宋知逸欲言又止，他覺得一點都不像，連神態都不像，阮遲怎麼搞的？

阮遲滿懷希望，歪著頭接著問他:「怎麼了？不喜歡嗎？」

他眼神里的希冀太過明顯，這當著人面打人臉的事，宋知逸猶豫了。

「一般吧，談不上喜歡。」他斟酌了一下用詞，覺得自己說得很委婉了。

他覺得很委婉的話語，就像朝一團小火苗潑了一盆冷水，阮遲周圍飄著的小興奮因子，全都被澆滅了。

阮遲癟癟嘴，他覺得自己真的盡了全力，可是宋先生還是不喜歡，「那、那這幅畫您要嗎？」

要來幹嘛？宋知逸又看了一眼那幅畫，在腦子裡搜尋了半天，沒有找到要的理由。

看他猶豫了那麼久，阮遲明白了，他垂下頭，緊緊捏著畫，鼻子一酸:「我知道啦，沒事的，等我技術更好了再給您畫。」

他的話帶著鼻音，宋知逸知道這是他要哭的前兆，難免心裡有點煩躁，好好的一個早上，別又被毀了。

「行了，」反正只是一幅畫，隨便扔哪兒都行，宋知逸從阮遲手裡拿過紙，「給我吧。」

阮遲受寵若驚，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獃獃傻傻的樣子看上去很好欺負。

也不是什麼大事，宋知逸拿著畫進了書房，隨便拉開個抽屜就放進去了。

今天是周六，宋知逸算著日子，每個周他都要花半天去醫院，看他爸爸。

以前他都是自己去，現在阮遲住進來了，宋知逸摩挲著書角，若有所思。

也該帶阮遲去看看，看他能不能想起些東西，不要總是在被欺負時，裝出一副極其無辜的樣子。

中午吃了飯，他就帶著阮遲出門，在路上買了他爸爸愛吃的水果零食。

阮遲不知道要去哪裡，無聊地在後座擺弄著水果，想把它擺得更好看。

見目的地是醫院，他才有些慌張:「這裡是醫院啊，宋先生，我們來醫院幹什麼？您身體不舒服嗎？」

宋知逸嗤一聲，緩緩說道:「去看我爸爸，怎麼？你挺想我身體不舒服的？」

「不是不是，」阮遲急忙搖頭，「我沒有這個意思，您千萬別誤會，伯父他……您爸爸他怎麼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

醫院VIP病房在六樓，在電梯里，阮遲就在腦子裡想，宋先生的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應該和宋先生一樣，很嚴肅。

他以為宋伯父只是生了什麼小病，沒想到這麼嚴重。

植物人，只能常年躺在床上，按理說他的年紀應該不大，可看起來比同年齡的老人蒼老許多。

宋知逸把上個周拿來的東西丟掉，換上新的，在床邊坐下。

阮遲手足無措，乖乖地站在床邊，揪了一下衣角。

自幼父母離異，宋知逸和他父親感情很深，也有很多話想說，不過他完全不避諱著阮遲，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阮遲看著宋伯父，心裡面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場景又覺得熟悉，可還是想不起來。

「怎麼樣，」宋知逸扭頭看他，「你想起什麼來了嗎？」

「我？」阮遲一臉茫然，「我沒有呀。」

「沒有？！」宋知逸突然來了火氣，也不管他父親還躺在床上，站起來攥住阮遲的衣領子，把他推到了牆上。

上午還好好的人，怎麼下午又變成這樣了，阮遲一頭霧水，被壓制著動彈不得。

「真的沒想起來？」宋知逸手上沒使太大的力氣，但語氣是嚴厲了不少。

阮遲覺得心裡太委屈了，上午倆人還在好言好語地畫畫吃飯，下午自己又被抵在了牆上訓，自己究竟又做錯了什麼啊。

宋知逸還在逼問他，到底有沒有想起來，阮遲把心一橫，捏緊了拳頭，聲音尖銳道:「難道我應該想起來什麼嗎？您從來都不說清楚，我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