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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有問題的。」顧野皺著眉掛了電話，往沙發上一坐，翹起二郎腿。

話雖然是這麼對電話那頭說的，但顧野心裡卻拿不準紀千帆最後的決定。一出舞劇還有兩個星期就要公演，原定的男主角突然毀約出國，替補又出了車禍，舞蹈團一片混亂。團長想要推遲演出的日期，可首演的票都已經賣了出去。顧野的公司是這出舞劇的代理商，原本是想沖著這齣劇在業內立穩腳跟，怎麼也沒料到出了這麼個事。所以，他們一幫人匆匆忙忙在P市找能替代的舞蹈演員，可沒人願意接這個鍋。兩個星期的排練就要上台，砸的是他們的名聲。眼看開天窗在即，他一個朋友簡純生聽說了這個事，給他推薦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紀千帆。

「紀千帆之前一直是專業舞蹈演員，功底很強的，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才離開了P市。」簡純生當時沒有跟他提是什麼事情，但顧野自己打聽了一下，等把事情經過都了解了一番後，舞蹈團團長當即不同意讓紀千帆來演，說這會敗壞他們舞劇的名聲。顧野嗤笑一聲，根本不把這點事放在眼裡，只說：「那團長，按照咱們之前簽的合同，這次因為你們的原因造成演出事故，造成的經濟損失全部由你們承擔，同時需要賠償我們五十萬元。」

團長立即沒話了。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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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盾舞蹈團成立已經有十餘年，是一家老牌舞蹈團。顧野的公司便是看中了它的底蘊，所以才決定代理這家舞蹈團排演的一出新舞劇，《月亮與王子》。但是，男演員的匱乏卻造成了眼前的困境。

團長文曄這兩天急得頭髮都白了幾根。

他坐在自己辦公室里，鍥而不捨地跟各個舞蹈團打電話借演員，但沒有任何舞蹈團願意把自己的舞蹈演員借給他們。

不說他們不願意，舞蹈演員自己也不情願。

「咚咚！」

有人敲門。

文曄抬起頭，有些不耐煩地說：「請進。」

助理打開門，對他一笑，說：「團長，顧總來了。」

顧野！

文曄一震，想起昨天跟他打的那通電話，急急忙忙起身往辦公室外走去。

顧野帶著一個男人站在外面走廊上，和平時一樣，顧野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戾氣，有種下一秒就要揮拳頭打人的氣質。

如果不是近年來新盾舞蹈團式微，之前的代理商嫌利潤空間太小不肯再接他們的單，文曄是絕對不會讓顧野這種「粗人」成為他們的代理商的。

但俗話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文曄臉上揚起笑意，「顧先生，您來了。」

顧野兩隻手都插在褲兜里，好好一個老闆非擺出了副混混的姿勢和氣質。他抬起下巴朝自己身邊的紀千帆戳了戳，「人我給你請來了，接下來就是你的事了，兩個星期後，演出必須照常進行。」

文曄一個頭兩個大。他看向站在顧野身邊的紀千帆，不怎麼開心地打量著他。樣貌還行，看身板也的確是個舞蹈演員，單從外形上來看，確實挑不出毛病。但文曄還是不怎麼願意接納這個由顧野請回來的人。

紀千帆過去那些事他也知道一點，幾乎算是被帝都舞蹈界封殺的人，他們新盾又怎麼能用呢！但這些話他可不敢當著顧野的面說，上次被顧野威脅的畫面還歷歷在目。文曄沖紀千帆笑了笑，「那咱們先試試吧。」

紀千帆好脾氣地一點頭，說：「顧先生已經把你們之前排練的視頻給我看過了，我沒有問題。」

他的聲音和音調都很輕，跟顧野那種渾人完全不一樣。但是他話卻說得篤定而自信。

文曄傲慢而嘲諷地抿了一下嘴角。

沒有問題？吹牛皮誰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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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後，新盾舞蹈團《月亮與王子》舞劇的所有演出人員在舞台集合。文曄把紀千帆介紹給他們認識。當他們得知紀千帆就是來救場的那個男主角之後，每個人臉上的反應都不一樣。紀千帆是在舞團待過的人，對於自己目前的處境十釐清楚。他臉上保持著安之若素的神情，垂眼看著地板，沒有任何反應。

正式見過面後，文曄又安排紀千帆和幾個主要演職人員見面。

女主角明嫻的態度最熱情，與紀千帆握了握手。

「你好，我是明嫻。」

紀千帆露出微笑，「接下來還請多多指教。」

明嫻笑容開朗，「互相交流，共同進步。」

這時，男二號尹方腔調陰陽怪氣地說道：「明嫻，宋哥這才走多久啊，你就耐不住寂寞了？」

明嫻臉色一變，惱怒地看向尹方，「你說什麼呢？」

尹方雙手抱在胸前，「怎麼，敢做不敢當嗎？」

紀千帆很識趣地保持了沉默，沒有插|入他們的對話。

但他沒想到的是，鬥爭竟然已經激烈到了這種程度。當著他這個外人的面都毫不掩飾。

明嫻和尹方兩人爭執了好一會兒，最後，尹方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明嫻愧疚地看著紀千帆說：「抱歉啊，一來就讓你看到我們吵架。」

紀千帆淡淡一笑，「沒事。」

相比起他們吵架，紀千帆其實更好奇的是明嫻為什麼對他這樣熱情。一個外來者，還是一個替補的外來者。他從不相信無端的熱情——善意與熱情的區別在於，後者總是帶有某種企圖的。

到了晚上，他知道了答案。

「聽說你是顧總親自請來的，你跟顧總很熟吧？」有人直接找到他的房間，敲開他的門，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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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敲門的人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長了一雙烏亮的大眼睛，兩條大麻花辮垂在兩肩上，臉上掛著純真的笑容。

紀千帆疑惑地看著她，遲疑了半秒，問：「你是？」

女孩甜甜地笑了，「我是張琪琪，也是新盾舞蹈團的演員哦。」

女孩的聲音里透著她那個年紀獨有的一種嬌憨，軟軟糯糯，又十釐清甜。

「我跟顧野不熟。」紀千帆回答了她之前的問題。

張琪琪面露困惑之色，「咦？那為什麼大家都說你是顧總的好朋友？」

「亂傳的。」

「可是，如果你們不是好朋友的話，為什麼顧總會直接指定你來演男主角呢？」張琪琪繼續一臉天真可愛的表情。

紀千帆：「這個問題你要去問他。」

他說完這句話，關上了門。

突兀的關門動作讓張琪琪整個人都愣住了。她誇張地張大嘴，過了半晌，才惱羞成怒地攥緊拳頭。

紀千帆關上門後，心中毫無內疚，脫衣服洗澡，吹幹頭髮，上床睡覺，沒有任何不適應和不自在。

進這家舞蹈團之前，他就已經預想到了自己會碰到的這一切。

不爽，敵意，故作天真的試探，看似熱情的毒藥……紀千帆閉上眼睛，沉入了睡眠。

第二天一大早，他照舊在清晨五點半就醒過來，刷牙洗漱，然後換了舞蹈服去練功房。他昨天已經初步把這裡的建構大致了解了一番，記住了幾個重要場所的位置，其中就有練功房。他來到練功房門口，還沒進去就聽到從裡面傳來鈍鈍的響聲。已經有人在裡面練功了。

紀千帆走進去，看到了明嫻。

明嫻沒想到紀千帆會在這個時候進來，停下動作，喘著氣看著紀千帆，露出笑，「你也來練功啊？」

紀千帆點點頭，問：「你介意嗎？」

「當然不介意。」明嫻搖搖頭。

「好。」紀千帆把東西放下，走到另一邊，先開始熱身，拉筋。

明嫻從另一邊的鏡子里暗暗觀察紀千帆——但觀察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觀察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紀千帆彷彿對外界根本不感興趣，心無旁騖地熱身，眼睛都沒有往她這邊瞥一下。

而讓明嫻吃驚的是，紀千帆的功底竟然是這樣好。

很多時候，基本功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

舞蹈，兩個字，一個字是穩，一個字是動。

穩這個字講的就是基本功。

明嫻暗暗收起自己心中的驚訝，把注意力收起來放到自己身上，繼續練習。

早上七點，慢慢地陸陸續續有人進來了。

正在人多的時候，紀千帆收拾了東西，滿身大汗地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練功房裡立即熱鬧了起來。

「裝什麼裝啊！搞得誰不知道他是個婊|子似的。」有人一口嫉妒地說道。

紀千帆聽到了這句話。他走路的腳步一頓，淺淺地頓了一下，隨即又繼續往前走去。他的背影透著一絲凌厲的決絕——他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無論身後有什麼樣的聲音試圖拖住你的步伐，讓你回頭，你都當做沒有聽見，繼續往前走，你往前走，總有一天，那些聲音再也跨越不了那遙遠的距離，再也傷害不到你。

顧野從牆角走出來，看了一眼紀千帆的背影，又回頭看向熱鬧的練功房。

還真是有意思。他譏諷地牽起一線嘴角，兩隻手插在褲兜里，似乎是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