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瓊予隨著秦夢緣向裡間走去，撩開幔帳入眼的便是一架巨大的屏風，足有一人多高，將這裡間和外面的店面隔絕開來，如此倒像是一間雅緻的試衣間。

四處打量一番，張瓊予便也收回了視線，只端正站好配合著量體。秦夢緣也沒有多言，將紙筆放到一邊，從寬大的琵琶袖中取出一卷軟尺展開，接著便將一端放到了張瓊予的指尖按住。

看她的動作張瓊予不由得笑了：「秦老闆這袖子倒是有意思，裡面什麼東西都有。就是不知道能裝多少東西呢？」

秦夢緣聞言失笑，抻著軟尺一直到她的肩頭，記下上面的數字這才開口：「這袖子不過就是寬了點，裝多了東西也會挺沉的，我也就是圖個方便就隨手放進去了，您快別取笑我了。」

說罷她便收了軟尺，在一旁的紙上記下剛才的數字，這才重新拿了軟尺繞到張瓊予背後撩起了她及肩的長髮。

「說起來似乎近幾個月都沒有看到您演出的消息，是不是之前工作太累了？」秦夢緣隨口問著，說話間已經開始測量著她的肩寬。

張瓊予本想抬手接過頭髮，可剛一動便被身後的人按住了肩膀，最後也只好作罷。聽到秦夢緣的話卻是一怔，想起數月前的舞台，半晌沒有回答，就連秦夢緣已經放下她的頭髮來到她的身側準備測量身長，張瓊予都沒有發現。

秦夢緣用軟尺比量著張瓊予的身體，就只聽耳邊傳來她有些低沉的聲音：「大概是太累了吧，最近狀態也不是很好，幾次練習的時候都感覺總是差了點什麼，但我自己也說不上來……」

秦夢緣沒有回答，只默默量好手底下的尺寸而後將其寫在一旁的紙上。而張瓊予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洩口，還在不停的訴說著最近一段時間的事情。

「……還記得之前其他的師兄就說過我的戲中缺少了點味道，我自己也覺得太空了。」

「可是回頭再看，無論是唱腔還是還是唱詞，好像又都無可挑剔……之前也沒發現有這樣的問題，可能是到了瓶頸期吧。」

「戲中就好像…沒有靈魂了。」

秦夢緣在紙上落下最後一筆，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張瓊予，只見她正盯著屋中一處出神，而仔細看過去卻發現她的四肢上纏繞了許多細線。

秦夢緣一怔，合上眼睛穩了穩心神這才重新睜看眼睛，而方才眼前的張瓊予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著著華美衣服的提線木偶。

那木偶模樣逼真，眼角眉梢皆是風情，眼角邊的一枚硃砂痣也點的是恰到好處，仔細看上去與張瓊予也有八分像。

一身紅色交領廣袖裙，腰間被一條紅色腰封束起，若不是它身上的那些提線，秦夢緣幾乎以為這木偶下一秒就要活過來了。

而周圍的屏風消失了，紙和筆也不見了蹤影，這早就不是方才的那個量體的試衣間了。一方戲台被人群圍在中央，那木偶正立於台上，細線一牽一引間留下的是窈窕婀娜的舞姿，婉轉的唱曲也隨之響起。

周圍的人似乎也在為之喝彩，而秦夢緣卻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她只有戲台上的那一道倩影，還有耳邊那有些熟悉的唱曲。

那個在背後操控著木偶的人技藝精湛，從木偶的身姿到唱詞和唱腔都是那麼的完美，不然也不會吸引來這麼多圍觀的客人。

美則美矣，最難得的是它雖然是一個木偶，可卻多了一絲人的靈動，美目之間竟還存在著一絲神韻，倒是和向她不停訴說心事的張瓊予完全不同……

張瓊予？！

秦夢緣一下子驚醒，忙的合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前的情景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試衣間，而張瓊予正看著她，眼中充滿擔憂。

「秦老闆這是怎麼了，剛才喊了您幾聲都沒反應。」

「我沒事…讓您擔心了，不過是剛才想東西有些出神，尺寸都已經量好了，我們出去吧。」秦夢緣搖了搖頭，將軟尺折好放回袖中，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紙筆。

張瓊予見她面色如常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您剛才直直地盯著我，我還以為有什麼問題呢。」

秦夢緣笑了笑，沒有回話，只引著她繞過屏風往外間走去。

「其實也是我不好，因為之前的事情說了那麼多沒用的話，也讓秦老闆費心了。」張瓊予錯後一步跟著秦夢緣，回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只覺得後悔。她竟然和一個今日才認識的陌生人說了這麼多。

說話間，兩人已經回到了外面的店面，正如秦夢緣之前所說，店中已經來了不少的客人，而秦杉也正一個人張羅著，忙碌得很，倒是沒看到之前所說的「靈君」。

秦杉見她們出來，和面前的客人交談了幾句就笑著朝她們走過來：「都弄好了？」

秦夢緣點頭，將手中的紙筆重新放回櫃檯上，而秦杉順手將其放進了櫃檯的抽屜中，從前一旁拿起張瓊予的包遞還給她，笑著說：「張小姐拿好東西。」

張瓊予點頭致謝，與二人約好了取貨時間，留下了聯繫方式又付了定金之後，才揮手告別。

秦杉繼續去招待客人了，而秦夢緣望著張瓊予漸行漸遠的背影，面上的笑容也漸漸淡了下去，默默將袖中的軟尺拿出放回了抽屜中，再抬頭就之間櫃檯旁多了一個人。

「發生什麼了，怎麼這樣一副表情？」原靈君幫她將抽屜推回去，又將櫃檯上零散的東西都擺放整齊。

他手上的素銀指環反著光，秦夢緣見了不由得笑了：「你怎麼平常還帶著啊，不怕碰到人嗎？」

「我不經常出去哪就那麼容易會碰到人？再說了，我本就是來給你這兒打工的，招攬客人的事情我做不來，再不帶上這戒指我就真的什麼都做不了了。」原靈君說的輕鬆，櫃檯上的東西經過他的手也都恢復了原位。

話雖如此，秦夢緣卻還是忍不住叮囑：「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而原靈君卻沒想就這樣放過她：「你還沒和我說呢，剛才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大事讓你滿面的憂愁？」

「現在客人太多，一會兒再說吧。」

還是沒有得到回答，原靈君只能看著她繞過櫃檯去幫著秦杉招待客人，而他自己卻只能站在這，什麼都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