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淺粉色的繡花披，大領對襟，胸前系帶。領子是如意雲頭，下擺是團花緊簇，一直長及膝處，露出半截白色馬面裙，裙擺處還綉著錦繡祥紋。

張瓊予沒有上妝，甚至連頭髮也僅僅是披在肩頭，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衣服帶來的效果，眾人只覺得移不開眼睛，彷彿已經看到了站在舞台之上的那個張瓊予了。

「怎麼樣，還算合身吧？我剛剛自己看覺得很好了。」張瓊予被看的也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又整理了下衣角。

而秦夢緣最先回過神來，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牆上的時鐘，這才笑著開口：「是很好看，也是很感謝您對我的信任。現在既然是已經換上了衣服，不知可否為我們唱上一曲呢？」

「可是這裡……而且我也沒有上妝呢。」張瓊予婉拒，可看著秦夢緣那略帶期待的眼神心中又不由得一顫，最後還是改了口，「罷了，就當是練習吧。」

秦夢緣展開笑顏：「多謝張老師了。」說著將一柄摺扇遞了過去。

張瓊予接過，合上眼睛穩了穩心神，再睜開眼睛時，整個人的神情氣韻都不同了。

她右手輕執摺扇，隨著步子在空中劃過，再轉身時摺扇被緩緩展開了。水袖甩開，扇子卻在她的手上打了個轉，最後才慢慢停在了胸前，而另一隻手上的水袖在她動作間也收了回來。

手腕反轉之間，摺扇再一次被合上了，她輕攏衣袖，眼神也看向遠方。明明還是站在店中，耳邊也沒有那熟悉的樂曲，可是她眉目傳神間，只讓人覺得那滿園的春色近在眼前。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

秦夢緣本就是喜歡她的崑曲，方看到她那飄逸的舞蹈和細膩的作秀已經是令她心動，如今這唱腔一出秦夢緣更是不由得眼前一亮。

在秦夢緣的眼中，面前的張瓊予與前世的那個木偶也漸漸重合在一起，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之間都有著那木偶的影子。

手上僅僅是一柄摺扇，可是到了張瓊予的手中，一張一合之間都是如此流暢，再配上那華麗婉轉的唱腔，僅一個轉身都是那樣的動人心魄。

這一段本應是兩個人的戲，可如今張瓊予一人唱來完全不會顯得突兀，每一個甩袖轉身都是那樣的恰到好處。若是沒有長年累月的練習，絕不會這樣的流暢。

秦夢緣專註欣賞著眼前如畫卷一般的景象，就連很少會看戲曲的秦杉也不禁被吸引了目光，而原靈君卻是偷偷觀察著秦夢緣，見到她面上那欣喜的神情才鬆了口氣。

原靈君摸了摸口袋，原本放在裡面的兩張入場券已經不在了。看來這次的「投其所好」他做的還是滿成功的。

直到最後那一句「聽嚦嚦鶯聲溜的圓。」唱完，秦夢緣終是忍不住鼓起了掌：「張老師，很棒。」她只覺得自己的語言實在是匱乏，到最後也只說出這麼一句。

張瓊予一曲唱罷也有些疲憊，聽到誇讚聲也不由得低下頭笑了笑：「秦老闆客氣了。」

秦杉也湊了過來，她是最會說話，將張瓊予逗得直笑，就連秦夢緣都用衣袖掩唇不住地笑著，而後卻也不忘再次抬頭看了眼時鐘。

再如何開懷正事也是不能忘的。

三人又寒暄了幾句，張瓊予才笑著看了眼時間開口道：「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謝謝您的衣服。」

「也很感謝您能為我們唱上一曲。幾天之後的演出要加油啊，我們也都會去看的。」

「真的嗎？那真是多謝了。」

秦夢緣一邊說著，一邊帶著張瓊予到裡間換下了衣服，又把它整齊折好放進了盒子里，這才將人送至門口揮別。

看著那那到倩影逐漸消失，秦夢緣才轉身再一次關上了店門，現在距離午休結束還有一段時間。

「時間剛剛好呢。」秦杉笑著抬頭看了看時鐘，而一旁的原靈君卻是疑惑了，不禁也抬頭看了看時鐘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什麼時間剛剛好？我看秦老闆方才也在一直看著時間。」方才他因為有客人在一直默不作聲，如今也忍不住要問出口。

秦杉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向秦夢緣：「這個和織夢有關，東西也已經送出去了，你去問她吧。」

一時之間，兩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秦夢緣的身上，而她之前答應好的也不好再拒絕了，清了清嗓子緩緩道來：

「靈君第一才來到閣子的時候就站在那台織布機的前面問我在幹什麼，我告訴他是在織夢。織夢就如同字面意思，是將夢境像織布制衣一樣編製出來。」

原靈君點頭：「你當時也是這麼說的，我還與你爭辯說夢虛無縹緲，怎麼可能像衣服一樣編織出來。」

秦夢緣頷首，繼續說著：「是，因為有一種特殊的絲線，將其按照特殊的技法編製或綉在布料上便是織夢。」

「我以為聽說了這種絲線，可是我還是不明白，即便是將這種線織進衣服里，可又怎麼能成為夢境，在睡覺的時候夢到呢？」

「衣服，或者說是已經編製好的絲線接觸到人的身上就會慢慢混入人的思緒，直到夜半入睡之後便可如夢。」

原靈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秦杉也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忍不住問著：「那如果說絲線織出來的就是夢，那麼既然絲線混進思緒入夢了之後豈不就是消失了？那原本的衣服怎麼辦？」

「原本的衣服當然不能有任何閃失了。」秦夢緣緩步走到那座巨大的織布機之前，拿起放上面還未完成的布料展現到兩人眼前，「那絲線很細，織到布料中即便是消失了也根本看不出來。至於繡花上的線，我都是綉兩次的，普通的絲線會將其蓋住的。」

即使是放到眼前仔細觀察，秦杉與原靈君也沒看出來那傳說中的特製絲線藏在何處，而旁人若是不知道這種東西的存在也就更加不回去注意了。

秦杉不由得感嘆著：「這布料織的這麼細緻，繡花還要綉兩次，張老師的那件戲服你還能在三周之內完成……夢緣你也很厲害了。」

秦夢緣輕笑：「不過是做的多了，也就熟練了，也習慣了。」

「那你以後也教我制衣吧，我以前總是求你教我，可你總是不答應……」

「我也有教過啊，可是你總是沒學上幾天就煩了。」

兩人在一旁說笑著，而原靈君還在細細地琢磨著關於織夢的事情。牆上的時鐘卻在這時響了起來，沉悶的聲響驚動了所有人。

「真是的，一個午休又這樣過去了。」秦杉有些抱怨地說著，抬步邊想要去將店門打開。原靈君卻不禁抬頭又看了看時鐘，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急忙開口：

「對了，你們還沒有告訴我剛才為什麼要一直看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