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瓊予來到戲台之時，團長正站在台中指揮著眾人，還有其他的演員正站在台下拿著台本對著台詞，樂師也是正拿著樂器做著檢查。台下已經擺上了一排排的椅子，只不過現在是綵排，座位上並沒有多少的觀眾。

舞台，背景，音樂，演員，包括零零散散的幾個觀眾，似乎都已經準備就緒了，團長一轉頭正看見張瓊予向這邊走來，又囑咐了身邊的人幾句，便下了台朝著她走過去。

「衣服換好了？是挺不錯的，要是沒什麼問題就趕緊去吧，別耽擱了。」團長上下打量著張瓊予身上的戲服，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張瓊予沒有回話，只緩緩點了點頭，頭上的珠飾隨著她的動作搖晃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音。

雙手提住裙擺，張瓊予緩步踏上了戲台旁邊的樓梯，眼睛不自覺地朝著台下的觀眾席看過去，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驀地，她的流轉的視線在某個方向定住了，就連腳下的步子都是一頓。

那個地方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只有一個少年站在那裡，看樣子不過十幾歲的年紀，一雙明亮的眼睛正盯在她的身上，看到那一雙眼睛中期待，張瓊予的心漏跳了一拍。

張瓊予心理莫名一慌，忙將視線移開了，回眸之間卻只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門口走進來。

來人正是前日說過會來看戲的宴靈閣老闆秦夢緣，只是她今日的裝扮與平日在店中看到的完全不同了。

一件水杏色的抹胸，上面綉著粉色的荷花紋樣，在黑色的齊腰裙上用了金色的綉線，綉以行草的《聖母帖》，倒是不同於她以往溫和婉約的風格，獨特的設計倒是顯出了一絲霸氣的感覺。而在外面，她卻又套了一件淡黃色的長褙子，而對襟衣領處也是綉上了盛開的白色梨花，又柔和了下裙的凌厲。

明明是風格迥異的幾件衣服，可穿在秦夢緣的身上，這些風格又都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再加上她身上獨特的柔和氣質，每一件衣服都顯得恰到好處了。

秦夢緣一進門便注意到了正站在樓梯上的張瓊予，而她身上穿著的正是前日在店中定做的戲服。兩人目光相對，秦夢緣露出了一抹淺笑，對著她點了點頭。

張瓊予回過神，也是對著她點頭回應，而後便收回了視線，提著裙擺登上了戲台，走到後面的帷幕之後。

原靈君隨著秦夢緣走進了劇院之中，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落座之後便端坐在那裡，一瞬不瞬地盯著正前方的舞台，目光中也難得流露出了一絲期待。

秦夢緣轉頭看了看他，忍不住輕笑出聲，單手掩著唇開口打趣著：「似乎很少見你露出這樣的神情呢，在看什麼？」

聞言，原靈君收回視線看向坐在旁邊正微笑著的秦夢緣，失笑道：「太久沒有看過崑曲了，都快要忘記是什麼樣子了。也是託了秦老闆的福，讓我這麼長時間之後還能看到。」

秦夢緣看向了戲台，台前是一副荷塘圍欄的景象，後面的熒幕之上還有亭台樓閣，旁邊還有楊柳桃花，好一幅庭園春景圖。

耳邊的樂曲也開始緩緩響起，就只見一個穿著粉紅色小襖的女子腳下邁著輕快的碎步走到台中，手執著一張淡黃色的帕子，面帶著笑容看著帷幕之後的人緩緩走出。

張瓊予的的唇角噙著一抹淡笑，手執摺扇也自帷幕之後走到了台上，展開摺扇，舞袖轉身，每一個動作都與那天在宴靈閣中的一模一樣。

「能來這裡看到張老師的戲，說到底還是要感謝你的那張入場券。」秦夢緣輕聲開口，眼睛卻未曾從舞台上離開。

原靈君沒有回答，只轉頭又看了看坐在身邊的人，這才笑著轉頭，繼續看向了舞台，可目光流轉之間，卻看到了舞台邊上一個矮小的身影。

「秦老闆，你看那裡。」

秦夢緣有些疑惑，順著原靈君示意的地方看過去，就只看到了那個少年不知何時竟然溜到了舞台邊上，因為身形瘦小倒是沒有人注意到。

「不過就是一個孩子，只是這孩子身邊怎麼也沒有個大人啊，讓他一個人跑到這兒來。」

原靈君挑了挑眉：「興許大人就在不遠處呢。只不過這麼小的孩子竟然會對崑曲感興趣，你看他的眼神。」

「不過是人家的喜好而已，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吧……」秦夢緣正說著，眼前那個少年的身影卻忽然模糊了，被一個身著短褐布衣的更加矮小的身影取而代之，就連那舞台也被一個老舊戲台取代了。

秦夢緣合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前的景象已經變得清晰起來。就只見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孩子正站在那戲坊之中，一雙眼睛緊盯著戲台之上，滿臉的興奮和期待。

而戲台之上站著的卻是兩隻木偶，在絲線牽引之間舞動著，唱詞卻從幕後緩緩而出。那個孩子就這麼專註於眼前的木偶戲，直到一曲終了也還是久久不能回神。

「張宗！」一道沉穩的男聲自旁邊傳來，那孩子也終於回過神來，朝著聲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而這一聲不僅是驚醒了那個孩子，秦夢緣更是一驚，再眨眼之間，眼前的景象又恢復到了劇院之中。張瓊予還在舞台中上唱著她的戲，原靈君也還坐在她的身邊，而那個孩子也依舊看著台上。

「秦老闆？」原靈君見她面色不好，不由得有些擔心，開口詢問著，「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秦夢緣皺眉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才緩緩舒展了眉頭，開口道：「我剛剛看了那個孩子的前世，你知道他是誰嗎？」

聞言，原靈君不禁又看了看舞台邊上的那個孩子，可看了半天也沒什麼想法，心中也開始有些好奇了：「我看不出來……他是誰？」

「我在查看他的前世之前聽到了別人喊他的名字。」秦夢緣深吸了一口氣，又忍不住長嘆了一聲，「他就是張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