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仙宜！你給我跪好！不許嬉皮笑臉！」

「母妃……」

慕仙宜撅起小嘴，精緻美麗的小臉寫滿了不悅。

「方才你與你父皇提要嫁與雲麾將軍是怎麼一回事！」

坐在上首的女子鵝蛋臉兒，眉眼精緻中帶著英氣，身穿一件蒼紫色暗花團雲紋浣花錦立領長紗衫，逶迤拖地青色掐牙蝴蝶葡萄百合裙。細柔的長髮，頭綰風流別緻鸞鳳凌雲髻，輕攏慢拈的雲鬢里插著編花寶石頭花，膚如凝脂的手上戴著一個赤金石榴鐲子，腰系孔雀紋束腰，上面掛著一個百蝶穿花錦緞香袋，整個人端的是雍容華貴，綽約多姿。

只是此時的她那張國色天香的臉上滿是不悅，正蹙著柳葉眉瞪著眼前的「少女」。

少女與她長相甚是相像，只是比她更多了幾分靈動，五官更小巧可愛，一身粉橙色底月季花變色長袍，逶迤拖地香色三鑲盤金事事如意湘裙，烏髮簡單地束起，顯得「她」更是嬌俏，可愛中多了幾分英氣。

少女撅著嫣紅的小嘴，小臉微微揚起，語氣不高興道：「哪裡有怎麼一回事，就是我想嫁與雲麾將軍，父皇也說我年紀到了，是該出降了……」

「住口！」上首女子瞪了「她」一眼，旋即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

空曠的殿中只有他們娘倆。

「你知不知道你的男兒身若是叫人發現了，不僅你太子哥哥要殺你，連你父皇那邊，你我都是欺君之罪，更有甚者，株連你外祖家——」

「可我遲早是要嫁人的。」慕仙宜跪在地上，低著頭，撅著小嘴玩自己的香囊，「不是現在，日後也是要嫁的，母妃你不也瞧見了，皇後一直想把我嫁給窮酸書生呢！」

今日宴會，今年科考三甲都在，皇後一直話裡有話，意思是要把他嫁給其中一個。

皇後算盤打得可好呢，那三甲都是寒門，沒什麼靠山的，他嫁了，他跟他母妃、外祖家也都得不到什麼好。

「我嫁給誰，男兒身這秘密都是一樣的危險，還不如讓我自己挑呢！」慕仙宜說著說著，小臉抬起來，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露出興奮的光芒來，「母妃你沒看見，那雲麾將軍凌雪棠長得有多好看，俊美得像一把冷玉做的劍，一出鞘就驚艷四座哩！」

坐在上首的宸妃望著自家兒子，嘆了口氣：「你就當真喜歡男子，改不了了麼？」

慕仙宜一愣，好笑地望著自家母妃：「母妃，您把我從小當女子打扮，叫我一絲兒也不許露出男子的模樣，我都照做了，如今染上了斷袖這毛病，我也沒辦法啊。更何況您難不成還指望我娶妻生子呢？你自個兒說的，要是漏了陷，那可是欺君之罪！」

宸妃聽著，愈是不好受似的，臉上露出自責和悲戚的表情來。她伸手用帕子點了點自己的眼角，音調有了點變化：「皇後兇惡如虎狼，太子出生之後，所有皇子都難逃其毒手，有些胎死腹中，有些生下沒多久就夭折……當時我也是萬般無奈，這才想出這個辦法，可誰知道你一扮就是十六年，是母妃沒用……」

慕仙宜從地上爬起來，走近她，依偎在她身邊，撒嬌道：「母妃……」

他自然知道，要在這爾虞我詐刀光劍影的深宮中生存下來，他母妃有多不容易，為了護他周全，讓他平安長大，她也是費盡心思，這些不得已，哪裡能怪她呢？

宸妃又拿帕子點了點眼角，這才斂了容正色道：「仙兒，那凌雪棠是鎮國公凌寄元的兒子，他家家大勢大，鎮國公凌寄元正直剛烈，若是讓他知曉了你是男兒身嫁與他兒子……你可想好後果了？」

男子畢竟不能生子，即便凌雪棠還有個兄長凌雨棠，但到底也不是一件好事，更何況男子嫁與男子做正室，這也不是什麼風光的事，凌寄元若知道了，自然是要大發脾氣的，說不定還要大鬧一場呢！

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的，一定是他們母子倆！

「母妃，事在人為，凌寄元正直剛烈，但總歸也是為人父的嘛，若是凌將軍喜歡我，他又怎麼會反對呢？」慕仙宜說著，想起今日在大殿上見到的凌雪棠，心中不免甜津津的，「我生得也不差，性子又乖巧，凌將軍一定會喜歡我的。」

宸妃聽了，不由得忍俊不禁：「哪有人像你這般自我誇耀的？你沒聽外邊人傳，說『金城公主驕矜蠻橫，脾氣又差』，人家都躲著你呢！」

「那是因為人家不值得我乖巧溫順。」慕仙宜小臉一揚，很是得意，「在父皇母妃面前，我可不是又乖巧又可愛，像只貓兒似的聽你們的話？」

宸妃唇邊的笑容愈是燦爛，眼中亦帶著寵溺與驕傲：「本宮的孩兒，自然是不一樣的。」

「那母妃你答應啦？」慕仙宜欣喜地抬起頭看自己母妃。

「你自己若是執意要嫁了，母妃也只能答應啊。」宸妃佯嗔道，點了點頭的額心，說道，「與其叫皇後將你嫁給那些不如意的人，倒還真不如挑一個你自己喜歡的，只是你這自己喜歡，得是真的喜歡，可不能一時興起，或者看人家長得俊美就衝動，才好呢！」

「怎麼是一時興起，我偷偷看他許久，我喜歡的。」慕仙宜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又忍不住笑容，只好咬住自己的嘴唇，想了想，又說，「他出去的時候我還故意跟出去了，假裝將帕子扔他腳邊上，他不卑不亢，不親昵也不冷淡，處理得很是恰當呢！」

宸妃聽了，讚許地點點頭，道：「既然如此，你父皇也有意，明日我再與他提一提，叫凌雪棠來宮中一趟，若是當真合適，就叫他給你當駙馬，可好？」

「好好好，極好，甚好，母妃最好！」慕仙宜激動得連說了六個好，漂亮出塵的小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

宸妃望著他，寵溺地數落道：「你啊，真是猴兒嘴，鬼靈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