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疼啊…

傅萬里迷迷糊糊的想著，身子卻動彈不得，想睜開眼，眼皮卻重如千斤。

先睡一會兒吧，可是為什麼…夢裡也還有蕭羨的聲音，唔…他應該沒事了吧，應該…沒事了。傅萬里不再思考，隨著意願沉沉的墜入夢鄉…

耳邊突然炸起一個聲音，如同驚雷。

「醫生！醫生！他怎麼沒心跳了？醫生！」傅媽媽去買早餐，只留蕭羨在這兒迷迷糊糊打著盹兒，一個激靈醒了之後看到的就是床上傅萬里連接的心跳儀一片坦蕩，儀器也發出刺耳的滴滴聲。已然沒了心跳，這下可是把他在冷水江里唰了一趟，整個人都清醒無比，慌亂的尋找醫生。

「你把線壓到了。」醫生輕飄飄的甩下這麼一句話，留下一臉懵逼的蕭羨，走了。

蕭羨又長長鬆了一口氣，這大清早就如坐過山車一樣的刺激啊…

抹了一把額前的虛汗，蕭羨一屁股剛坐下，還沒坐暖呢，床上的人又有了動靜，傅萬里皺著眉頭動了動身，似乎想挪動一下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的腳，可並不能如願，腳是斷了，麻藥過後疼痛的感覺更是清晰，輕輕劃破皮膚癒合的過程都疼，別說骨頭斷了，那更是鑽心的疼。傅萬里倒吸冷氣，被疼醒了。

蕭羨察覺到動靜，剛好抬眼看他，不巧兩人目光相撞在半空，兩人大眼瞪小眼，空氣中瀰漫著尷尬。

「那…那個我…我媽讓我來的。」蕭羨撓撓頭，不知為什麼自己解釋了起來。

傅萬里抿了抿有些幹裂的嘴唇，掙扎著要起身，蕭羨剛想去幫他，傅萬里就已經自己撐起半個身子了，欲想伸出去的手怯怯的，又縮了回去，藏到身後不自覺的抓在一起，樣子竟顯得有些躊躇。

是不是該說點什麼。

蕭羨這樣問自己。

可是能說什麼呢？兩人前幾天才鬧得那樣不愉快，自己還罵了別人，而眼前這人又是暗戀他的…傢伙，如果是女的還好，偏偏還是個男的，現在說不尷尬都是假的。

「有水嗎？」傅萬里睡了一天，醒來口幹舌燥，只想要一杯水喝。

「有…有的，我去給你裝。」蕭羨應著，有些尷尬的拿了杯子出門給他裝水了。

傅萬里有些疲憊的閉上眼，似乎還沒能接受蕭羨在這裡守著自己的事實，即便那不是他自願的也好，傅萬里也很開心了。

還好你沒事。

傅萬里摸了摸心口，樣子是鬆懈下來的放心。

門被推開，傅萬里的媽媽手裡提著白粥進來了，看到坐起來的傅萬里，東西都沒來得及放好便走上前，探了探他的頭。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邊說邊摘下包包，似乎恨不得立馬變身超級醫生，給他做個完美檢查才好。

傅萬里搖搖頭，看著母親紅腫的雙眼，有些心疼。

「已經沒事了。」

「你嚇死我了。」傅媽媽摸著他的臉，頭一低，似乎又要落淚了，傅媽媽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個超級厲害的女強人，不止是工作上，各方面上都是個強人，遇到什麼事從來都是笑一下，咬咬牙就挺過去了，她極少會表現出這麼脆弱的一面。傅萬里抱了抱她，因為腿被高高掛著，姿勢有些滑稽。

「我這不是沒事嗎？」傅萬里的聲音還有點虛，抱著傅媽媽笑了笑。

「媽媽只有你了，不要讓我這樣擔心了，知道嗎？」

傅萬里心口一酸，他當然知道。

母親沒有成年就未婚先孕生下了他，在以前，傳統觀念十分強烈的時代，這種行為是十分遭人詬病的，雖然母親的娘家人沒有說什麼，但對這個女兒其實也是明裡暗裡的嫌棄，關係自然是不好。

父親是個孤兒，沒什麼親人，早在年輕時就過了世，空留下母親和自己，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而這麼多年了，她也一直沒有改嫁，自己一個人把他拉扯長大，所以聽到傅萬里車禍了的時候，無異於她的天塌了。

傅萬里怎麼會不知道他對母親來說是何等重要呢，他知道的，所以看到她這麼難過，自己心裡也不好受。

「對不起，沒有下次了。」傅萬里一次次的保證，好讓母親不再擔心。

「吃點東西吧。」

蕭羨打水回來，不知為什麼總覺得自己不適合待在這裡，他叫了聲阿姨，打過招呼後把水給了傅萬里，全程沒有正眼看過他一眼，過後恨不得腳底抹油趕緊走。

「我母親改天會登門拜訪，謝謝…你的，現在…沒我什麼事那，那我就先走了。」蕭羨一句話斷成幾份才說完，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覺得尷尬。總之傅萬里也沒說什麼，傅媽媽跟他聊了幾句，蕭羨這才離開了。

「這是你的同學嗎？是好朋友嗎？」

「嗯。」傅萬里點點頭，不知是應的前面那句話又或者是後面，關係才不好呢。

蕭羨剛才的反應，好比往他心口扎刀。

蕭羨對他，不過是感激之情罷了，又或者…是不想欠人情，想透過照顧他，還了罷了。

傅萬里垂著眼瞼，沉默的喝著粥，不置一詞，病房裡突然很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