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霖將臉深深的埋進喬謙霜的頸窩裡，青年人健碩的身體全部攤在了知府大人素日只是研磨讀書手無縛雞之力的單薄身子上。喬謙霜安靜的躺著,內心只有一個想法，這些年趙霖這小子又重了！少說長了二十斤！

「嫻悅要成親了。」

正在計算後院里養的半大的豬沉還是趙公子沉的知府大人被對方一語打破了思緒。思索了半晌，腦海中才依稀有一個小姑娘小小的影子。

小心翼翼的問：「是成王爺家的嫻悅郡主？」

癱在別人身上的翩翩公子悶悶「嗯」了一聲，彷彿若那霜打的茄子，沒了半分精神。

原本趙霖一個普通百姓和高高在上的王府郡主是扯不上什麼關係的，只因當初他們在京城時無意間救過跟隨成王爺返京與僕人走失的小姑娘。那時嫻悅郡主也就十一二歲的年紀，眼眶裡掛著晶瑩的淚珠還強忍著不哭出來的模樣讓一向沒心沒肺的趙公子沒來由的心裡泛酸，這才牽連出了後來的許多事。

喬謙霜望著天上一輪明月，似乎有什麼東西順著眼眶硬是倒流到五臟肺腑之內，泛出一層一層苦澀。倘若，倘若當年他不曾離京，時至今日或許也不用這般友人分離，佳人另嫁。

「難受嗎？」

被人揉了揉腦袋，堂堂七尺男兒覺得分外委屈。「嗯」

「那也是你自己作的啊！」

趙霖支起胳膊撐著腦袋瞅了瞅往自己胸口上插了一刀的人，轉而抬頭看著星星感嘆人生：「唉，想當年也是因為本公子青春年少，免不得造成了些許遺憾。」

喬謙霜強忍著給這人幾腳的衝動，輕咳了一聲道：「哦？我怎麼不知道向來活的瀟灑的趙大公子還有什麼遺憾嗎？」

他嘴角噙著一點笑意道：「可不是人人都能如知府大人一般少年老成，人生最是輕狂的時候卻也能嚴於律己深思遠慮。端著君子風度做人對我來說太過辛苦了，你知道我這人有時候最怕辛苦的。年少時怕苦，日後能不有遺憾嗎？」

喬謙霜覺得胸腔里的苦澀，不可遏制的泛了嘴邊，「你是怕辛苦，這些年不回京城也便罷了，竟捨不得費一點力氣給我寫一封信。我......我原還等著你能回來參加武舉，不曾想武舉過了也不見人回來。當初想著許是趙夫人身子還未大好，可能再有幾個月就回來了，結果卻是一等五年未見人歸。」

他頓了頓，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壓制住幾乎噴薄而出的某些激烈的情緒，緩聲道：「身不由己，諸事繁雜，牽絆住了手腳的時候也是有的，只是我不曾想，這五年裡，你竟一封書信也沒有託人捎給我。」

趙霖跟喬謙霜一樣仰躺在硌人的房頂上，夜晚很靜，只有風撫過樹葉的一點沙沙聲，靜默了良久他才開了口。

「失約之事終是我對你不住。在那年我回錦江之前，我以為我們是一樣的，我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是一樣的。做父母的哪有一個不希望自己家的孩子金榜題名衣錦還鄉呢？可有件我母親瞞了我十九年的事情，她那時卻並不打算再瞞下去了。我那傳言中早年客死異鄉的父親吶，他還活著，而且還活的很好，是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喬謙霜驚訝不已，去看趙霖，他面上卻平靜的似一潭波瀾不驚的清水，似乎只是在讀書中的故事。

「母親嫁給他第五年外祖父遭奸人陷害家道中落,連帶府上他的小妾們也欺負我娘這個主母，後來他外出之時,母親被診出有了一個月有餘的身孕，想必這件事情是對當時的母親來說是最好的消息。她日日盼著他回來，卻不曾想在他回來的前一晚，被人灌了安神湯，等醒來時身邊竟躺著府中的家丁。無論母親怎麼解釋他都不信，甚至那家丁還一口要定早與母親有染。成婚五年他卻一丁點都不肯信她，哪怕母親當時腹中懷著孩子也被他認定是私通的孽種。最後讓人給我娘準備了一壺毒酒，說讓她自裁他會封鎖消息保住母親和她母家的名聲，這個方法聽上去多』仁慈』呢。若不是我母親素日對人和善，有人偷偷將酒里的鶴頂紅換成了假死藥，恐怕小霜你這一世都不會遇見我這麼個人。知道這件事後，我曾背著母親偷偷去瞧過他一眼，說來可笑，我這個他口中私通出來的野種，竟與他長的有八分像。」

喬謙霜吸了口涼氣，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想了半晌才緩緩道：「你記恨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