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總，再見！"

夏渺雙手勒緊了外套，迎著涼風，快步走向小區。

蘇奕銘斜靠著車身，直到視野里再也沒有夏渺的身影，蘇奕銘才轉身上車。

夏渺心裡一團亂麻，就像從包里取出的亂成一團耳機線一樣，怎麼扯都扯不清楚，給嬌嬌順毛的手法都粗暴不少，惹得嬌嬌在她懷裡嗚嗚的叫喚。

廚房熱水開始咕咚咕咚叫，夏渺斜靠在沙發上伸著頭往廚房看，奔騰的水蒸氣把壺蓋都頂開了，叫囂著向上沖，一兩秒後，都萎靡了氣焰，與空氣融為一體。

"啪"的一聲，開關自動關閉，夏渺還是獃獃看著那些水蒸氣不顧一切的往上沖，又和空氣融為一體。

夏渺把嬌嬌放在沙發上，一個人慢慢挪到廚房，腦袋短路，非得一隻手拿著玻璃杯，一隻手拿著熱水壺倒水。

玻璃杯傳熱性能非常好，幾乎是倒在玻璃杯內的瞬間，夏渺驚呼一聲把水杯扔在了地上。

"啊！"

虧得夏渺及時反應過來，沒把熱水壺一併扔了，蒸騰的熱氣侵蝕著夏渺小腿上的肌膚，甩著被燙到的手，夏渺崩潰的蹲在地上。

似曾相識的一幕，現在想想那時蘇奕銘眼睛裡的不是苛責，而是擔心。

嬌嬌聽到聲響後，就靈巧的跳下沙發，快速的跑到了夏渺身邊，圍繞著碎玻璃轉圈圈，喵喵的叫喚。

夏渺哭喪著一張臉，對著懵懂的嬌嬌說:"嬌嬌我完了，我可能要被職場潛規則了。"

嬌嬌不再轉圈，抬起前爪扒著夏渺的腿往上爬。

夏渺把嬌嬌撈到懷裡，捧著他軟乎乎的小貓臉，鬱悶的說:"我的頂頭上司可能真的對我有意思，嗚嗚，我該怎麼辦呀？"

嬌嬌只能當一個合格的傾聽貓，給不了夏渺任何建議。

唉聲嘆氣了好一會兒，夏渺才把一地的碎玻璃打掃了，然後抱著嬌嬌就噠噠噠跑去了卧室。

貌似要被老闆包養這件事，和親近的朋友說不出口，可是和陌生人聊聊倒不會太難以接受。

不過她還是有點害羞啦，翻箱倒櫃找出個黑色漁夫帽戴在了頭上，假裝大家都看不到她的真容。

"嗨，各位，大家好，我是小苗兒，好久不見。"

夏渺每次開直播，第一件事都是認真的和大家打招呼，不管有沒有人看，有沒有回應，因為在她心裡這是對直播工作的認真，以及對全勤獎的重視。

現在已經是夜晚十一點了，屬於白天的人已經進入夢鄉，屬於夜晚的人現在才要開始他們的娛樂。

往常夏渺開直播後半小時才會陸陸續續有活人發彈幕，今天剛過了幾分鐘，就有幾條彈幕出現在了直播界面。

"哈嘍，大家好，這裡是可愛的小貓咪，他的名字叫嬌嬌，"夏渺開心的握起嬌嬌的兩隻粉粉嫩嫩的前爪，模擬著嬌嬌嗲嗲的聲線和直播間的觀眾打了個招呼，"大家晚上好，我是嬌嬌。"

嬌嬌已經困的不行了，軟軟的靠在夏渺身上，夏渺搖晃他的兩個爪子，他也只是懶洋洋的喵了一聲。

【很可愛。】

四周散發著金色炫光的高級彈幕再次橫空出現。

夏渺的笑容出現了短暫的凝滯，她天真的希望發彈幕的不是他，可是她的眼睛明明白白告訴自己，彈幕就是蘇蘇蘇蘇蘇發來的。

一個蘇都不少！

蘇奕銘在路上就收到了手機傳來提示消息，可是作為一個遵守公共交通且很愛惜自己的五好青年，他是絕不會一邊開車一邊看直播的。

【您好，您的特別關注正在直播，房間號:1234567請不要錯過直播。】

蘇蘇蘇蘇蘇的特別關注只有小苗兒。

蘇奕銘看直播的時機也很湊巧，夏渺正舉著嬌嬌的兩個前爪和觀眾打招呼，還自己模擬小貓咪軟軟糯糯的聲音說話，蘇奕銘的心都要被眼前可可愛愛的人和貓咪萌化了。

人比貓咪更可愛。

夏渺沒什麼老粉，大家進她的直播間，靠的都是緣分，也就是系統推薦，因此這次蘇奕銘的高級彈幕並沒有引起什麼水花。

夏渺只是在看到蘇蘇蘇蘇蘇那五個大字時，出現了短暫的怔愣，很快便調整過來了。

撓了撓嬌嬌毛絨絨的臉蛋兒，"嬌嬌，有人誇你可愛呢，快說聲謝謝。"

夏渺抱起嬌嬌，揮了揮小爪子，軟軟的說了句:"謝謝。"

夏渺戴著寬大的漁夫帽，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眼睛忽閃忽閃的半隱半現，只剩下鼻子和嘴巴完完整整的露在外面，也因此她粉嫩豐厚的嘴唇更引人注意。

如剛經過清水洗禮的鮮嫩紅櫻桃一般，勾的人想含進嘴裡好好品嚐。

蘇奕銘嘴角自看到夏渺時就一直彎著，看到夏渺可可愛愛的跟他撒嬌，更是萌的心肝兒亂顫。

在蘇奕銘眼裡，夏渺對他說謝謝就是對他撒嬌！

【你更可愛！】

夏渺抱緊嬌嬌默默的忽略了蘇蘇蘇蘇蘇發來的高級彈幕，還很含蓄的瞪了一眼熒幕上蘇奕銘的ID名稱。

太可惡了，不知道直播間是公共場所嗎？講話還不知分寸，真想把他拉小黑屋啊，嗚嗚，可是不行，那樣娟姐同樣會把她也拉小黑屋的！

哎，土豪就是得罪不起啊！

夏渺又含蓄的瞪了兩眼蘇奕銘的ID名稱，直到那五個字在熒幕上消失。

夏渺不再和彈幕聊天，找了首熟悉的歌就開始輕輕地哼唱，也忘記了她今晚開直播的意義。

一連唱了七八首歌曲，夏渺才感到有些口幹舌燥，去廚房倒了杯熱水坐在電腦前喝。

現在直播間的人數是四十二人，夏渺幾乎是一眼就看出了蘇蘇蘇蘇蘇此時不在她的直播間內。

"嗯？"夏渺歪著頭輕輕哼了一聲，那位土豪大大居然先一步離開了她的直播間，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啊。

如果夏渺有死忠粉的話，蘇蘇蘇蘇蘇可能是唯一一個。

因此對蘇蘇蘇蘇蘇的提前離開，夏渺還是很意外的。

可是，夏渺挑了挑眉，不在正好，他在的話，夏渺還有太多顧慮，想說的話不能完全說出口，想發的牢騷不能盡情發。

清了清嗓子，夏渺終於又想起了她開直播的意義。

"不唱歌了，我們來聊會兒天吧，歡迎大家來到小苗兒的深夜直播間，"夏渺被自己突然想到的名字逗笑了，"嘿嘿，這是很正經的深夜！直播間，不要想歪哦，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真的是很深的夜了。"

彈幕也很和諧，有的還跟夏渺開玩笑說要舉報這裡有個要深夜開車車的熱情女主播。

"特別想知道，大家對於潛規則是怎樣的看法？"夏渺想了想還是補了一句，"職場潛規則。"

主要是，現在一說潛規則，大家第一想法就是娛樂圈，夏渺才不得不劃一下重點。

【正常，上星期公司面試，我們總經理只來看了一眼，就直接留下了那個最漂亮的面試者，他想幹嘛，不言而喻。】

【主播非要區分職場和娛樂圈，其實根本沒必要，兩者本質都是一樣的，雙方各自有利所圖罷了。】

【潛規則，呵，無處不在！】

【潛規則還行，雙方互利互惠，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最可惡的是性騷擾，尼瑪，真想打死那些人渣！】

【前面別走，說出你的故事！】

夏渺一一看了彈幕發來的各種消息，眉頭皺的越來越緊，怎麼好像大家都對潛規則習以為常，難道只有自己在認真的大驚小怪嗎？

還有，性騷擾，是她想的那種性騷擾嗎？

夏渺把嬌嬌放回了床上，讓他睡覺，現在只好自己抱緊了自己。

"我有個朋友，最近深受其害，"夏渺想來想去還是以一個朋友作為開頭，"她的老闆好像對她有點意思，想要包養她，你們覺得她要不要辭職啊？"

【哈哈，神他媽有個朋友，不用說了，這個朋友肯定是你自己！】

【你是魔鬼嗎？給小苗兒留個面子不行嗎？不行嗎？話說你老闆真的要包養你了嗎？每月多少錢啊？】

【你說的太籠統，你老闆是個油頭滿面的中年油膩男子，還是高高帥帥的青年油膩男子，這點很重要！】

【油膩那個，你才是真正的魔鬼，現在所有的男人都是油膩的了嗎？我可是清清爽爽的大帥哥一枚！】

"我老闆長得很帥，跟個明星似的，年齡大概在二十七八歲吧。"

夏渺的話一說出口，直播間僅有的幾個活人，瞬間就炸了！

【卧槽槽槽槽槽！你要說的是真的，我只想求你老闆個聯繫方式，我掏錢，但求一睡！】

【不可能是真的！長得帥又有錢的人包養你，你會不同意？】

【前前面那個，你暴露了！】

【真的說包養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再多想想，你失去的不僅僅是幾年的青春，還有更多。】

夏渺問:"失去更多什麼？"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夏渺:"……好吧。"她就是意會不出來才問的！

直播間吵吵鬧鬧的，夏渺也聽不出什麼有意義的答案，再加上時間也挺晚了，夏渺就退出了直播間。

靜靜地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時不時有小貓咪睡覺的發出的咕嚕聲，黑漆漆的，夏渺睜著酸澀的眼睛看向虛空。

要不要辭職？這是她從蘇奕銘身邊跑走時就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她費了多大勁經過層層選拔面試，最終得以進入南盛只有她自己清楚，滿懷信心鬥志滿滿要在公司打下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曾發過的誓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要她放棄這些所有的努力，她心有不甘，可若是讓她甘願被包養，她心有不願。

李峰，肖助理，張靜……在南盛交到了許多好同事，好朋友。

許多人影，許多回憶一幕一幕在她眼前浮現，最後定格在路燈下里蘇奕銘輕撫她的臉頰。

夜晚的微風吹拂著她的頭髮纏繞在蘇奕銘的手指，她在蘇奕銘的眼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突然的心悸，讓她不知所措，落荒而逃。

與此同時，去往C市的高速公路上。

"媽，你別擔心，爸一定會沒事的。"蘇奕銘耐心的安慰她的媽媽付秋雲，"我已經快到C市了，媽，你先好好坐在凳子上，別害怕，我馬上就到。"

"我知道，我現在不害怕了，你開車慢點，要注意安全，千萬別再出什麼事。"付秋雲看著手術室亮起的紅燈，抽抽噎噎的囑咐道。

一個多小時前，蘇奕銘突然接到了付秋雲的電話，便急急忙忙往C市趕。

蘇業心臟病突然發作，著實嚇到了付秋雲，被兩個男人寵了半輩子的她，在蘇業倒在她面前的瞬間就沒了主心骨，拿起手機只知道打給了她遠在鄰市的兒子。

在蘇奕銘的安撫下，付秋雲才漸漸冷靜下來，叫來救護車後，孤身一人在冷冰冰的醫院走廊看著刺眼的紅色燈光。

蘇奕銘很了解自己的媽媽，沒結婚前被家裡人寵，結婚後又被蘇業寵，她可能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慌亂無措的事情，蘇奕銘一直和付秋雲通著電話，生怕她再出些什麼事。

……

東邊泛起魚肚白。

手術室刺眼的紅燈轉為了綠色，蘇奕銘扶著虛脫的付秋雲走向手術室。

夏渺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掀開被子下床，走向電腦桌。

新的一天，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