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遙在進車之後就摘了口罩，下車之後便跟戚遇前後腳走動起來。

戚遇常來這裡，知道這裡哪家店好吃哪樣菜好吃。蔣遙一副由著他安排的樣子，直到被他領進包廂里。

服務員跟了過來，給了份菜單給他們。

戚遇拿過菜單之後勾選了幾樣喜歡的，抓著那張紙翻了個面，等確定自己沒什麼要挑的之後，便把菜單推到了蔣遙面前。

「想吃什麼自己點。」他說。

蔣遙實在沒想到還能有這麼好的待遇，詫異地看了戚遇一眼，詫異完又看向菜單。

他先掃了眼，看見自己喜歡的便多留意了下，接著便看向旁邊的價格。他雖然也是有工資的人，可這裡的價格對他來說實在是有些高了。

戚遇白了他一眼，將菜單從他手裡搶過去，抓著那張紙折了幾折，將價格跟菜品折得分割開來之後，才將菜單重新推了回去。

「有什麼好看的，價格敏感型消費者。」戚遇嗤鼻道：「我又不會虧待你。」

他的話雖然不留情，但蔣遙還是聽出了話里的關切之意。他輕輕說了聲謝謝，接著便低下頭來開始選菜。

他聲音雖輕，可戚遇還是覺得「謝謝」兩字刺耳，並非是針對蔣遙，只是覺得這兩個字有些過分疏離，好像是對著陌生人一樣。溫文爾雅，卻又遙遙不及。

蔣遙不會讀心術，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點完菜之後，將菜單交還給等待的服務員，做完這些之後又局促起來，一副不知道要做什麼的狀態。

等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戚遇看著坐得遠遠的蔣遙，突然皺了皺眉，道：「你離那麼遠做什麼，坐過來。」

蔣遙又擺出一副無所適從的樣子，看得戚遇一陣火大：「是你自己過來還是我拖你過來？」

蔣遙縮了縮脖子，雖然他很想靠近戚遇，但戚遇突然這樣親近，總讓他有種背後有詐的感覺。不怪他敏感，實在是這樣的套路在這七年裡戚遇玩過多次，每次他以為戚遇是想對他好的時候，現實都會給他一記重擊。

然而他終究無法拒絕戚遇的任何要求，就像他沒辦法掙脫以這個男人為名的旋渦一樣。

看到蔣遙聽了他的話，挪到他身邊坐下，戚遇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但是沒全好。他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夠近，坐在他腿上吃或許會更好。

他是從不跟蔣遙做這樣的事的，雖然他們連最親密無間的事都做過，但對於戚遇來說，那更多的是一種慾望的發泄而非心靈的交融。只是這次他想跟蔣遙兩個人，牽著手，吃一頓飯，就這麼簡單。

戚遇在心裡嘲笑了一下自己，他覺得自己可能得了那個什麼斯德哥爾摩症，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愛上蔣遙了。

愛？不。也許只是一時衝動吧。戚遇將那個荒唐的念頭從腦子裡去掉，直到服務員將菜上完都沒有再說話。

等米飯上桌之後，蔣遙先盛了一碗，遞到戚遇面前。他習慣使然做了這一切，放下碗之後又想起戚遇對他的厭惡，只好偷偷看他的臉色，生怕他嫌噁心一下就把碗給摔了。幸好這次戚遇心情還不錯，並未顯露出異樣的神色，端了碗拿了筷，夾著菜便吃了起來。

蔣遙也跟著低頭吃飯，剛夾了幾筷子，眼前突然出現另一隻手，夾著他喜歡的菜，送到他碗里，還伴隨著戚遇慣用的腔調，道：「不是喜歡吃水晶粉麼，還怕我不給你吃怎麼的？」

「沒有。」蔣遙連忙搖頭，聲若蚊吶地回答了他的話。蔣遙用筷子扒著飯，他很想剋制住自己不要想七想八，但戚遇縱然只做了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也讓他差點落下淚來。

他是如此貪心的一個人，戚遇讓他留在身邊他還不滿足，竟然還渴望著得到他的真心。他這樣的人，怎麼配呢？可即使知道永遠不可能有被接受的機會，他還是飲鴆止渴一般貪慕著戚遇施捨的丁點溫暖。

他趁戚遇專心吃飯的時候偷偷看了他一眼，就像這七年裡無數次重複做的事情一樣。戚遇的側臉無可挑剔，這是他心裡最好的模樣。他能夠靠近這樣好的一個人，能跟他同桌而食同床而寢，就算下一秒就死了，也了無遺憾了。

從朗州影視基地離開之後，兩人便徑直回了家。他們也並非每天都會做，戚遇更多時候是宿在其他地方而非這裡，每次來便意味著他需要解決他的生理需求，而蔣遙需要做足準備等著被他臨幸。

今天戚遇在劇組忙了一整天，蔣遙本以為他晚上會倒頭就睡的，結果戚遇還是按著他折騰了許久才停下。

疏星朗月，有月光從窗檯處滲透進來，照亮了戚遇沉睡的臉。

蔣遙在做完後便洗了澡，戚遇亦然。可戚遇睡了，蔣遙卻無法入眠。他借著黯淡的月光，用視線貪婪地臨摹戚遇的臉。

他感覺戚遇對他很好，不像捉弄，也不像算計。他甚至都要誤以為戚遇真的愛上他了。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蔣遙心裡很清楚。就算明天世界末日，戚遇也不可能愛上他的。他是個qiang奸犯、掠奪者，他傷害了戚遇，強佔了戚遇，而戚遇永遠不可能對他敞開心門——這就是給予他的懲罰。但他所受的懲罰，又何止這些。

他付出了他所能付出的最好的東西，換來跟戚遇的短暫歡愉。他擁有了這個人七年，足夠他細思咀嚼，足夠他記滿好幾本筆記本，足夠他在這歡愉的餘韻里度過他的餘生。

「別對我這麼好……」蔣遙在寂靜的夜裡，對戚遇說著只有他一個人能聽到的話，他苦笑著道，「我怕你再這樣對我好下去……我就捨不得離開你了……」

一股悲意湧上心頭，他忍不住嗚咽起來。然而那哭聲被他扼殺在咽喉里，只有眼淚制止不了，依然爭先恐後地從眼眶裡冒出來。

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去洗手間里將臉上的淚痕洗去，他怕在外待得太久涼了手腳擾了戚遇的夢，很快又重新回到了被窩裡。

他睡在床上，枕邊是他親密無間的愛人，他就要死了，可他連抱他一下都不敢。

戚遇，你不該遇見我的。他想。如果你不遇見我，你就不會被我束縛住手腳了，你會過得很開心，不會需要跟我苟延度日。你很快就要解脫了，我也要解脫了，但願你忘記我，這樣對你也好，對我也好。

我愛你，還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