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梵篇（一）

「從今日起，你就出師了，我再也不是你的師父，若是日後再相見，你也不必忌憚什麼，而我，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茫茫的大漠中，那個身穿白衣的男子這樣對自己說道。塔梵攏了攏被風吹散的頭髮，晶瑩如寶石的眼睛一直盯在男人身上，她一句話也沒說，當然，都已經這樣了，她就算說什麼也沒用了。男人收好了雙刀，戴上白色的兜帽：「我走了。」

刷地一下，就好像自己遇見他的時候一般，男人眨眼間，就已經無影無蹤。

「……」

現在的她，攜了一壺龍門荒漠客棧里的酒，無聊地坐在一塊巨大的砂石上，看著腳下的一個女子奮力與底下的沙狐幫馬賊搏鬥著。女子穿了一身不知道從哪兒撿回來的破爛衣服，花花綠綠的，手中笨重的千機匣卻顯示了她是唐門的人。塔梵坐在高高的岩石上，翹起了二郎腿，時不時地往口中送酒。底下的唐門女子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她努力地在地上放下各種機關，又為了躲避馬賊揮來的大刀而在地上滾得狼狽不堪。

還差最後一個馬賊，她的任務就完成了。

塔梵百無聊賴，伸手撐住下巴，盛著酒液的潔白瓷瓶被夾在她的兩根手指里，不停地來回擺動著。唐門女子剛要再往地上放一個天絕地滅，可是千機匣里卻毫無動靜。塔梵興緻勃勃地看著女子臉上略帶驚愕的表情——很明顯，千機匣里沒有機關了。

來不及躲避，馬賊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提起來。女人的力量原本就比男人要小許多，女子奮力地蹬著腳，用手去掰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臉脹得通紅。可是她的反抗對於這個馬賊來說實在是過於微不足道了，馬賊提起她，將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哎呀，這樣就撐不住了嘛……」塔梵撐在下巴上的右手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臉龐，從側面看，明教弟子的著裝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大腿雪白而修長，不知有多少男人要為她神魂顛倒。碧藍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唐門女子，「所以說，這樣的廢物，到底為什麼要讓我看著呢……？」

女子一點點向後挪，馬賊一步步地向前靠近，直到唐門女子退到塔梵坐著的這塊岩石下面，再也沒有退路。馬賊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對著唐門女子舉起了刀——

「雖然很不想救，但這畢竟是任務嘛。」

塔梵眨了眨眼睛，把拿著酒瓶的手伸了出去：「早知道是這麼麻煩的事情，一開始我就應該推掉的。」

話音剛落，她的兩根手指就鬆開了。

瓷瓶筆直地向下墜落，五秒之後，它砸在了那個馬賊的頭頂。

——正中紅心。

塔梵歪著頭看著底下腦袋被砸開了花的馬賊，男人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兩步，最終是在女人的面前轟然倒塌。唐門女子嚇了一跳，在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連忙抬頭去看——可是塔梵又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就被她看到呢，在她抬頭的那一瞬間，塔梵就已經隱去了身形。

她真是不知道教主心裡在想些什麼。明明就是個普通的唐門弟子，甚至資質也不出奇，可偏偏就得讓自己放下手裡的暗殺任務來看著她。比起這種無聊的護衛活動，塔梵還是更喜歡在萬軍從中取敵人首級，看著自己風一般地出現在了目標面前，看著目標眼中自己的倒影，看著目標驚恐的表情，下一秒就將彎刀插進他的脖子。這種快感才是塔梵真正愛著的。現在老婆婆一樣地跟在這姑娘的身後，塔梵覺得自己沒跟教主翻臉還真是脾氣不錯。

年紀都這麼大了，修習唐門的心法還修習成這個破樣兒，塔梵對於自己的監視對象沒有一絲絲好感，在她眼裡，這個唐門姑娘就是一個廢物的綜合體，沒有一點地方是她看得上眼的。當初這個任務就應該扔給小師弟去做，小師弟不是暖麼，那就讓他來當個寶寶媽好了，省得自己在這兒還一肚子的怨言。

嘛，嘛，不過龍門荒漠這個地方啊，好像真的有點回憶呢。

當年的塔梵還只是初入江湖的一個小丫頭片子，一心想著過自在逍遙的日子，便去加了惡人谷。這就使得她去戰鬥區域的信使啊和任務點找對接人交任務的時候很不方便。當時，她正興緻勃勃地撈了一顆人頭去找任務對接人，打算從他那兒撈回自己的報酬，突然發現那裡正好就有個浩氣盟的明教弟子站在那裡，還不肯走，看那樣子貌似是要屠殺惡人谷的人。塔梵偷偷摸摸地走到他身邊，剛想隱身去把任務交上來的時候，手裡的刀不小心碰到了那人手上的武器——

「誰在那裡！出來！」

男人一聲暴喝，一套赤日輪就擊中了塔梵，他的攻擊太過迅速，塔梵根本躲避不及，塔梵捂住了傷口，再一次使出暗沉彌散隱去身形打算跑路。

「……」

男人並沒有離開，只是站在原地看著塔梵消失的那個地方，塔梵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她覺得那個男人是能夠看見自己的。而現在，他看的地方，正是塔梵的眼睛。塔梵剛想大輕功跑路，就聽見男人的聲音：「出來吧，我不打你。」

其實塔梵到現在也沒能弄明白，當時的自己為什麼就那麼容易相信了別人。現在回想起來，若是當時自己出來了，被男人狠狠地揍了一頓，那怎麼辦？

當時的她並沒有考慮這麼些，聽到男人的話之後，塔梵乖乖地就走了出來。男人看了看她的傷口：「抱歉，我下手有點重。」

塔梵抿住了嘴唇，搖了搖頭。

她自己技藝不精，沒有責怪別人的道理。這一點，她還是明白的。

既然選擇了陣營，就必須承受每天來自對立陣營的威脅，或許說不定哪天自己就會把命喪在某個浩氣盟的人手裡，但是塔梵並不後悔，她選擇陣營，是選擇了一種信仰，與其他的事情並沒有什麼關係。

「看到你這種畏畏縮縮的樣子，我倒是想起了我第一個徒弟。」男人雙手抱臂，臉上的表情讓人有點捉摸不透，他停頓了下，「這樣，我收你為徒，教你怎樣擊退敵人，可好？」

其實男人的表情塔梵現在還記得，曾經有一個中原人跟自己說過，越是在乎一個人，自己某些行為還有細節就和他越像，塔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這樣。偶爾上揚的嘴角，挑起一個戲謔的笑容，好像師父曾經，就喜歡這麼做呢。

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底下又站了一個惡人谷的唐門弟子。男人伸手將坐在地上的女子拉起來，給她的傷口止血：「御御，怎麼這麼不小心。」

那個名叫唐御御的女子露出了帶有歉意的一個笑容：「師兄……抱歉。我太弱了。」

唐星君摸了摸她的腦袋，從懷中掏出一個面甲：「你忘了這個了，若是被人看見了模樣，對唐門來說可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

唐御御從唐星君的手裡摸過了那個面甲。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手感冰涼，激得她起了一圈的雞皮疙瘩。其實她一直都很不喜歡戴這獨當一面，但是正如同唐星君所說的，她將來必定是要做刺客的，而這刺客的面容被人看了去，橫豎，都只有一死。

唐御御深吸了一口氣，終還是將面甲覆上。

塔梵眯了眯眼睛，要知道這姑娘戴上面具之後可就沒有再摘下來的理由了，她仔細地瞅了瞅女子最後的樣貌，可堪堪落入眼睛裡的，卻是女子眼角處，最為銷魂的一顆淚痣。

PS，四個人的故事開始>v<！想要寫一個不一樣的明唐，所以有了塔梵和唐御御，不知道這種性格的炮姐大家是否吃得香呢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