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天養從面試室走了出來，頹廢的低垂著頭，臉色看起來不大好，季陽走到他身邊，打量了一番他的臉色，心裡知道了結果，伸手拍拍劉天養的肩膀。

「先別急著走，等一會兒出去喝一杯。」

劉天養抬頭看向季陽，神色微怔，半晌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他抬起胳膊揉了揉自個的頭髮，答應了下來。

「32號，季陽。」

助理不耐煩的又喊了一聲，看見季陽小跑過來翻了個白眼，天知道是誰給這頭臃腫的豬發的郵件，他可是一點都沒看出這個人身上有什麼商業價值。

季陽恭敬的站在門口，對著助理收頜點頭，意料之中並沒有給自己好臉色，不過他倒並沒有放在心上，走進面試室，謹慎的坐在了中間的椅子上投，開始自我介紹。

「您好，我叫季陽，今年二十歲，十歲的時候參演了……」季陽說了幾個兒時曾參演的影視劇，接過說到一半就被人打斷。

「季先生的歷史我們可都知道了。」藝人部的吳石山經理調侃的看著季陽，眼睛裡儘是不屑和嘲諷，回頭眼睛掃過旁邊端坐著的兩個大Boss，抿抿嘴。

雖然他不知道是誰給季陽發了面試的郵件，但他幾乎可以確定，一個早就被演藝圈拋棄的棄子，是不值得有任何機會的。

況且大Boss從季陽進門開始就一副嚴肅的模樣，眼睛更是死死的盯著對方不放，看起來就像是忍受著莫大的厭惡一樣。

而素來弔兒郎當的溫經理此時也是一副認真的模樣，他幾乎可以猜測到兩位老總的心理是如何嫌棄眼前這個胖子的。

「不如來點新鮮的吧？」吳石山說著，餘光掃過boss的臉色，發覺沒有異常，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竊喜。

季陽忐忑的坐在椅子上，頃刻皺皺眉，擺明了眼前這個吳石山就是故意刁難他。雖說新鮮的三個字，聽起來沒什麼難度，但究竟什麼是新鮮？最終可是由吳石山決定的……

也許，他無論作秀什麼，對方都會以老套加之羞辱自個一番。

季陽幽幽嘆了口氣，站起身來，看著面前的椅子，愁眉不展。

公西聿認真的看著季陽，心裡忍不住期待著他的作秀，所以當吳石山故意刁難季陽的時候，他沒有出言阻止。

畢竟只有壓力才會產生動力，他期待著季陽在強壓之下能給他一場意外的驚喜。

季陽握緊椅背，低頭抿抿嘴，算上上輩子他已經許多年沒有作秀過了，即生疏又彆扭，他用餘光掃過不遠處坐著的幾個人，暗暗咬了咬牙。

他垂著頭，緩慢的轉身坐到椅子上，佝僂著背脊，看起來像是一個老態龍鐘的老人，他輕輕的喘了兩下，雙眼無神，一隻手向著前方伸去。

「什麼時候看的報紙？」眾人均為之一愣，季陽的聲音就像是一個年邁久病的病人，滄桑沙啞中透露著無力。

溫易和公西聿瞬間明白他作秀的是什麼，賴聲川編導的話劇《暗戀桃花源》，迄今為止，仍舊是經典。

江濱柳與雲之凡在上海戰亂時萌生愛情，無奈一夕相別竟過了整半生。江濱柳一直在尋找著雲之凡，可始終無果，耄耋之年，江濱柳身患重病，而雲之凡始終是他心裡解不開的相思結。

季陽看著空氣，似乎在等人說話，半晌他繼續操著沙啞的嗓子緩緩開口：

「1949年初，就過來了，我寫了好多信到昆明給你，都沒有消息……」

他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半靠著椅子，看起來有些虛弱，但努力睜大的雙眼裡卻溢滿了淚，突然他兩手攥緊了自己的褲子，顫抖著不停，像是喃喃自語一般。

「想不到，好大的一個上海，我們可以在一起……」

「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台北，卻把我們難到了。」

季陽的聲音突然比剛才突然拔高了一些，但不難聽出其中的滄桑與無力，他對著門口似乎用盡全身力氣的嘶喊出聲。

「之凡……你這些年，你有沒有想過我？」

隨即，他緩緩地伸出手，肩膀顫抖著，低泣不已。

似乎，所有人都被這一副景象所震撼了，就連吳石山都是幾番張口最終沉沉的嘆了口氣，他竟再說不出任何反駁嘲諷的詞語。

另一邊的溫易滿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季陽哭泣的模樣，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

只有公西聿，噌的一下站起身來，面無表情的整理了一番袖口，冷漠的視線在季陽身上來回遊走，最終嘴角勾起了一個極致嘲諷的笑意。

「演的什麼東西。」

眾人均隨著為之一愣，其中包括溫易，他連忙起身走到公西聿身邊，低聲開口：「演的多好啊！」

公西聿回頭看他一眼，沉聲回道：「是我懂還是你懂？」

說著走到季陽身邊，陰沉的眼睛皺眉看著季陽的雙目，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一絲嫌棄與嘲諷。

「如果這就是你的實力，那你根本不配進公西娛樂。」

更不配得到我全部資源的力捧，公西聿將後頭的話盡數吞了下去，轉頭由秘書推開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溫易尷尬的站在原地，最終對季陽報以一個抱歉的微笑，吳石山擦了擦自個頭頂的冷汗，一開始本以為boss看不慣季陽，卻沒想到厭惡到了這番地步。

季陽看著公西聿離開的背影，心中一沉，暗自握緊了雙手，他不知道這人為什麼從健身房開始就處處和自己唱反調，再看一眼窗戶外頭看好戲的那些人，深深吸了一口氣。

今日的恥辱，他早晚……會還給公西聿。

轉頭離開，劉天養還等在外頭，見他出來連忙小跑上前，本想詢問，卻在看到臉色慘白的季陽時，將所有話咽了回去。

不用問了，從這張臉就能已經看到接過了。

季陽勉強扯出一個微笑，抬頭看著劉天養，舒了一口氣。

「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

「你可以嗎？」劉天養擔心的詢問。

季陽卻反倒無所謂的擺擺手，說：「不過就是落選了，有什麼大不了的，這都是意料之中。」

是啊，季陽原本就不對這次面試抱任何希望，可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比強烈的希望能夠勝利。

是站在樓下看著這棟辦公樓的時候，還是那些人的冷眼相對。

抑或是，當公西聿走進來的時候，自己希望得到他的認可。

低頭苦笑一聲，暗嘲一句「真是痴人說夢。」

劉天養走在旁邊，回頭詢問一句：「你說什麼？」

季陽愣了愣，突然回頭看了眼劉天養，撇撇嘴一臉的嫌棄，開口說道：

「我說，萬惡的資本家。」

公西聿的車就停在大門口，他從大門走出來，正巧聽見這句話，神色怔了怔，半晌嘴角有了些笑意，眼睛一直目送季陽離開。

上了車，司機駛動車子，即將經過季陽身邊的時候，公西聿看到了不遠處的水窪，面無旁色的吩咐司機：「踩油門。」

司機愣了愣，回頭看他：「可前邊兒有水啊。」

公西聿陰沉的眼睛掃過司機，瞬間嚇得對方縮縮頭，一腳油門從水窪上壓了過去，裡頭的積水潑了季陽一身。

聽到後頭跳著腳大喊的聲音，公西聿加重了三分笑意。

嗯，資本家果然都是萬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