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個月過去了，這就到了大年三十，陸廈回了老家，季陽沒有家人，所以在過年前一天去上了墳之後，就打算跟著陸廈一道回去看看。

公西聿也終於從堆積的文件里爬了出來，看到外面刺眼的陽光，長舒一口氣，掐算著時間，讓司機接他回了公西家。

公西家的宅子在偏遠的郊外，四處臨山，猶如城堡般的老宅就聳立在山頂之上，山底到山頂總共有十六道大門，豪華奢靡，就像是一棟獨立奢侈的皇宮。

公西聿坐在車裡，一路經過了十六道鐵門，外加不計其數的花園和噴泉，最終在車子緩緩停在大門口的時候，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

他稍作整理了一番，在門侍打開車門後，就看見裡面迎出管家了僕人，公西聿闊步走了過去，趙管家收頜點頭。

「少爺回來了。」

「恩。」

「老爺在上面等著呢。」

公西聿腳下一頓，回頭看了眼趙管家，皺皺眉：「爺爺有事嗎？」

管家臉上帶了絲笑意，並沒有回公西聿的話，只是伸手往做了個請的姿勢，篤定開口：

「少爺請。」

公西聿也沒為難他，闊步走進大廳又一路上了電梯，最終東繞西繞的總算止步在了公西老爺子的房門前。

看著眼前鎏金邊的硃紅色大門，公西聿竟覺得一陣窒息，這個如同英城堡一樣的家，讓他覺得太過於嚴肅沉重。

小時候的自己不管又再多的房間和花園，總是能準確的找到公西老爺子的房間，如今在僕人的帶路下，他竟然覺得開始有些生疏和彆扭。

推開房門，老爺子站在左手邊書房的窗戶前，由於房中的窗簾普遍選擇了色調較為沉重的顏色，傢具也盡數是上好紅木，所以一眼看去房間難免有些黑暗。

公西聿走過去，在書房門口停下來，對著不遠處的老人收頜點頭：

「爺爺。」

「回來了。」

老爺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滄桑，可仍舊蘊藏著不容置疑的力度與氣勢。

他兩手交叉疊放在面前龍頭拐杖上面，金色的龍頭，黑色的臂身，上面嵌著一塊鴿子蛋那麼大的綠寶石。

公西聿恭敬的站在門口，公西南惇也不回頭，爺孫兩個沉默許久。

「聽說你簽了個小藝人？」

公西聿微怔，須臾點頭「是。」

「一個過了氣的藝人，為什麼簽？」

「他還有潛力沒有被發掘出來。」

公西南惇突然笑了，轉過頭，精明的眼睛在公西聿身上遊走，冷哼一聲：

「算盤不要打的太響，你是我的孫子，你心裡的小九九，我又怎麼會不知道？」

「爺爺……」公西聿幾番張口，卻發現自己在這個老人面前完全被壓制住，沒有一絲反駁的餘地，最終只好嘆了口氣，解釋：

「他真的只是個藝人而已。」

「是嗎？」公西南惇走到書桌前，拿起上面的遙控器，打開電視，公西聿順勢看去，竟然看見季陽的身影從車裡走出來。

他瞬間倒吸一口涼氣，渾身僵硬的磚頭看向公西南惇。

「爺爺，你這是要幹什麼？」

「幹什麼？」公西南惇笑呵呵的回頭看他一眼，邁著穩重的步伐往外面走去，嘴裡回了一句：

「請來做客熱鬧熱鬧，怕什麼？」

最後三個字說的輕巧極了，可是卻讓公西聿有一股浸到骨子裡的寒意，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非常排斥公西南惇見到季陽。

甚至除了排斥之外，他從未有過的恐懼也鋪天襲來。

季陽剛準備上飛機就被一夥人劫了，美曰其名是請來做客，可動作語氣之間又實在不太和善，一路上他猜測了許多自己可能得罪的人。

例如楚瀟瀟、吳石山、齊承昀、甚至公西聿。

當車子緩緩停在公西大宅門口的時候，季陽確定了，邀請自己過來的除了公西聿不會有別人，因為楚瀟瀟和齊承昀，甚至吳石山，都不足以有這麼顯赫的房子。

他前腳剛踏進大廳，正看見公西南惇也從樓上走下來，季陽下意識的皺皺眉，渾身顫慄，一股油然而生的恐懼感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雙腳沉重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看著公西南惇眼睛裡迸射的精明，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一條陰毒的蛇盯上，下一秒就要被對方拆骨剝皮一般。

季陽渾身顫抖，他總覺得自己對公西南惇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恨意，當恐懼和憤恨纏繞在一起的時候，他腦海中有些記憶的碎片竟然還是活分，像一條條猙獰的毒舌向他撲來。

公西南惇溫和的笑了笑，對季陽擺擺手：「我年紀大了，喜歡讓你們這些晚輩熱鬧熱鬧，聿兒說你父母不在了，所以我就擅作主張讓人接你過來了。」

「公西董事長客氣了，能來這兒過年是我的榮幸。」季陽笑了笑，可總覺得公西南惇的目光像刀子一樣，看的自己坐立不安。

公西聿站在旁邊如坐針氈，陰沉著臉看著自己爺爺跟季陽聊天，他不著痕跡的走到季陽身邊，坐到他臨近的沙發上。

趙管家走了進來恭敬地問道：「大老爺和二老爺已經回來了，三爺和四爺說是明天回來一起吃飯。」

公西南惇恩了一聲，仰頭眯著眼睛對趙管家笑了笑「去給季先生收拾一間客房出來，我旁邊那間不錯，坐北朝南陽光正好，季先生覺得如何？」

「啊？」季陽微怔，心裡自然是想拒絕，可看著公西南惇那副笑眯眯的樣子，又膽怯的不敢反駁，只好裝作環顧四周的模樣，嘴裡含糊的答應了。

可這卻讓公西聿坐不住了，單手扶住季陽的肩膀，回頭看向公西南惇：

「爺爺，季陽平日里聒噪討厭的很，我怕他打擾您休息，還是讓他住我那院子吧。」

公西南惇頓了頓，爽朗的笑了一聲後站起身，讓趙管家扶著，留下一句毋庸反駁的話：「我年紀大了喜歡熱鬧。」

季陽聞言渾身僵直，不由自主的向公西聿投去求救的目光，短短一瞬，他心中卻止不住的錯愕，自己怎麼會下意識去向公西聿求救？

公西聿看到那人投過來的目光，微微一怔，心中倏忽沉下，動作高於理智，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攔在了公西南惇的面前。

「爺爺，季陽必須要去我那住..」公西聿頓了頓，又覺得有些莽撞，只好再添了一句「別讓他打擾了您。」

公西南惇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意逐漸有些淡去，眼中更是精銳：

「去祠堂領十個戒鞭，什麼時候我讓你回來，再回來。」

「那……」公西聿忖著仍舊沒有放棄掙扎：

「是不是我跪了，季陽就不用住在這了。」

公西南惇不滿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像是一把銳利地刀子割開公西聿的皮肉，須臾傳來一聲鏗鏘有力的斥責：

「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