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越城滿懷心事的將那些錢收起來，又走到蕭競身後，注視著他的背影輕問:「回到北京後，還有機會見面麼？」

蕭競沒有立即回答他，只沉默的抽著煙。

顧越城見他不說話，眼裡的光瞬間黯淡下來，一時間像是明白了什麼，沒有再追問就走進了衛生間。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雙目有些發紅，為了不讓外面的人看出來，顧越城擰開水龍頭，用涼水洗過臉，確定看不出什麼後，才走出衛生間。

不成想剛一打開門，蕭競就站在門外，手臂環抱在前胸看著他。

「給你的。」

不等顧越城開口，蕭競就塞給了他一張紙片。

「這是…？」顧越城疑惑地看著他。

「我在北京的地址，還是地下室，想來找我，你就來。」

蕭競說完，轉身返回天窗下抽煙。

顧越城小心翼翼的將那紙片收起，眼中又有了光亮。

雖說條件艱苦，但憑藉著堅持和努力，回北京的錢很快就攢夠了，離開香港的前一天，蕭競帶顧越城去了紅館＊。

傍晚十分，他們避開保衛人員的視線，偷偷溜了進去，待夜色逐漸深沉後，躲在角落裡的兩人才走了出來。

站在場館寬大的舞台上，四周空無一人，唯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蕭競站在顧越城身後，輕拍他的肩膀。

「總有一天，你也會站在這裡，萬眾矚目。」

顧越城的雙手因他的話顫抖著，回過神後，他恐慌地搖頭。

「我不敢想。」

蕭競抬腳走到他身前，目光堅定:「到那個時候，你會站在這裡，而四周，將全是愛你的人。」

顧越城怔怔地看著他的眼睛，眼眶發熱幾欲落淚。

「謝謝…」

他低下頭去，好像成長途中的自卑、彷徨和茫然都在這一刻被驅散了一樣。

只有面前這個人，這樣清晰、真切，讓他熱血沸騰，活了過來。

返回北京後，顧越城當然是被全校通報，同時又被導師叫來父母，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老師，我們家越城一向乖巧懂事，這次逃學，也是一時糊塗…還請您一定要原諒他…千萬別給他處分…」

顧越城靜靜站立在辦公桌前，垂下眼聽母親嚮導師苦苦哀求。

而辦公室外，圍滿了他的同班同學，還有一些他不曾認識的、同年級的學生。

他們議論著，圍觀熱鬧，顧越城看著那扇門，覺得它像個巨大的黑洞，所有人的目光好似無形的手，將他扒光了扔進黑洞里去，面帶笑容地看他在裡面掙扎。

父母對導師的懇求更像是把無形的劍，反覆在他身上擠壓。

那個年代每個人的思想都很保守，他反抗導師逃學的事跡，在他人眼裡就是離經叛道到了極點。

「顧媽媽，我知道你們家顧越城是個好苗子……可是……」

「老師您放心……回去我們一定好好教導他……」

「你們這麼遠從外地趕來……哎……這個事情是學校做主，我身為老師也無能為力……」

導師和父母的對話還在繼續，顧越城卻不想再聽，他抬起頭，望著天花板上閃爍的電燈棒，回想起在香港和蕭競渡過的時光，周遭的喧囂忽然沉靜下來。

他從未有這樣一刻，如此想念一個人。

注＊紅館:香港體育館，也稱為紅磡體育館（簡稱紅館），是中國香港地區的綜合室內多用途比賽、演藝場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