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柯盯著一道物理題一個多小時了，越看越困，越困越不會，她跟這題就像最熟悉的陌生人，好像認識，但就是想不起來。

在她盯題的這段時間，孟塬不僅寫完了一張卷子，還解了兩道難題，順便聽了一會兒音樂。

宋柯趴在桌面上，迷茫地看著眼前的題目，撅著嘴唇，煩躁地在草稿紙上塗塗畫畫。

「唉……」孟塬無奈地搖搖頭，站起來走了兩圈 ，伸了個懶腰，一轉頭就剛好看見了牆角的一架三角鋼琴。

他小時候也學了幾年鋼琴，彈得還算不錯，但那時候他跟大多數的小孩一樣，都是被父母強制逼著學的，所以後來他幾乎就不願意碰鋼琴了。

其實仔細想想，自己對鋼琴也沒有多抗拒，只是心裡想叛逆一回而已，時間久了，就習慣性地忘記自己還有這項技能了。

孟塬坐在鋼琴椅上，兩隻手輕輕搭在琴蓋上，緩緩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鄭重地打開琴蓋，小心翼翼地按下幾個鍵，熟悉的聲音從遙遠的童年傳來，喚起了他深埋的記憶。

「你還會彈琴啊？」為物理題絞盡腦汁的宋柯聽到琴聲的一瞬間馬上清醒了。

「小時候學過幾年，不過很久沒碰了，應該忘得差不多了。」

宋柯果斷放棄了做題，激動地坐到孟塬旁邊，說：「我還沒聽過現場版的鋼琴呢，你給我彈一首吧！」

「我試試，想聽什麼？」孟塬難得沒有一開口就拒絕，真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事情。

這一問，宋柯可就犯難了。

她哪是平常會聽鋼琴曲的人啊，腦子裡僅存的幾首都是膾炙人口的曲子，但是她又想顯得自己有內涵一點，就出現了她現在一臉糾結假裝思考的畫面。

宋柯心裡默想：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刻，平常就多記點高級曲子的名字了。

「要不要拿手機搜一下？」孟塬一雙眼睛早就看破了一切。

「你隨便來一首吧。」宋柯已經開始自我放棄了，「我怎麼就不能活得有內涵一點呢，這樣顯得我特別沒文化。」

孟塬看著懊悔的宋柯輕笑了一聲，說：「以後記住這一首就行了。」

話音剛落，美妙靈動的琴聲就從孟塬指尖流瀉而出，雖然因為生疏而有些停頓，但絲毫不影響它的動聽。

安靜的教室里，琴聲如一股山泉從幽谷中流淌而來，清脆空靈。

雖然眼前只有黑色的琴面和白色的琴鍵，宋柯卻感覺自己置身於山林之間，琴聲如清風細雨環繞著自己，腦中不禁聯想到紫薇的蝴蝶谷。

琴聲已經停了，宋柯還意猶未盡，她問孟塬：「這首叫什麼呀？也太好聽了吧！」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看向孟塬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崇拜。

「城南花已開。我一直很喜歡的曲子。」

「那我可以要求再聽一次嗎？」宋柯感覺自己真是膽子太大了，連題目都做不出來，還想著「要求」人家給自己彈琴。

孟塬給了宋柯一記眼神，剛緩和過來的語氣瞬間冷了下去：「你要是還不去寫題的話，我可以立刻把你趕出去。」

「別別別，我錯了大哥，我馬上就去！」惜命的宋柯馬上乖巧地坐好開始新一輪的思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臨近考試的時候，時間總是會過得特別快。

從白翁村到博喻中學的必經之路被一輛大卡車碾壞了，車子只能單向通行，整條路已經被堵得水泄不通了，岑溪坐的大巴就悲催地卡在路中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岑溪看著表一分一秒地走動，只能自己幹著急。

昨天想著多陪老爸一晚，第二天早上再去學校也來得及，自己還特地算好了時間，剛剛好能回趟宿舍再去教室，萬萬沒想到居然碰上了堵車。

在大巴第三次熄火之後，岑溪坐不住了，她走到前頭問同樣愁眉不展的司機：「師傅，這裡到博喻中學還有多遠呀？」

「這裡走過去的話，保險估計最快也得三十多分鐘吧。」

岑溪心想：昨晚已經請了一晚上假，今天要是再遲到，估計很慘吧。

跑過去也總比在這邊幹等好吧，速度快一點應該能趕上。

說時遲那時快，岑溪已經背起書包下車，剛走到人行道就開始狂奔，她想路人會不會覺得她有點不正常吧。

岑溪本來體育就弱，這剛跑沒幾分鐘就已經氣喘吁吁，兩腿發軟，小腿直打顫，完全只能靠慣性來支撐自己移動，她感覺只要自己一停下來就會馬上倒下。

終於，在上課的前一分鐘，岑溪趕到了教室門口。

余楨拿著點名表走上講台，看到門口扶著牆調整呼吸的岑溪，快步走上前詢問：「你這是怎麼了？喘成這個樣子，是生病了嗎？要不要帶你去看一下校醫？」

「沒事……沒事，就……早上堵車了，我跑著來的，現在有點……喘不上氣，歇一會兒……歇一會兒就好了。」岑溪解釋道。

「那我先扶你進去。」余楨接過岑溪的書包，讓她扶著自己的肩膀，把她送到了座位上。

宋柯幫岑溪把書包放進抽屜，然後把她的椅子拉出來，扶著她坐下，說：「小溪，你這是大早上見義勇為去了嗎？跟丟了半條命一樣。」

「早上公交堵路上了，我跑著來的。」岑溪猛喝了幾口水，像重生了一樣，「還好我沒倒在路上，不然你就見不到我了。」

宋柯試圖在言語上安慰一下岑溪，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笑的心情，簡直就笑嚼了炫邁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你也太傻了吧！哈哈哈哈，叫你昨晚不來，害我孤單了一晚上，哈哈哈哈……」

「行了，別笑了。」岑溪回想一下剛才的事情，自己都開始覺得有點搞笑。

余楨捧著點名表，從抽屜里拿出一支黑筆，敲了敲黑板，說：「安靜一下，現在開始點名，點到名字的同學吱一聲。」

「宋柯。」

「到！」

……

「曾婧媛。」

……

「曾婧媛。」

……

「曾婧媛不在嗎？」

「她在呢。」看曾婧媛一直不吭聲，她的同桌幫她答了到。

點完名之後，余楨走到曾婧媛旁邊，用手指頭叩了幾下桌面，問道：「到了為什麼不說話？」

「……」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一向好脾氣的余楨也有些急躁了，他轉了個身，又轉了回來，拍了一下桌子，說道：「曾婧媛，你跟我出來一下。」

曾婧媛翻了一頁書，慢悠悠地拿下堵在耳朵上的耳機，挑了挑眉，頭也不抬地問：「有事？」

余楨極力剋制住自己慢慢升騰的怒火，一字一句頓著說道：「跟我出來一下，我找你說句話。」

「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說？」

「在這裡說是吧？」余楨見她沒有要跟她出去的意思，就開口問：「我問你，剛剛點名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答到？」

「我為什麼要回答？你又不是瞎了看不見我一個大活人坐在這。」曾婧媛不知道自己哪來的一股無名火，說話沖得像吞了槍藥，完全沒過腦子就禿嚕出來了。

話都到了嘴邊，她要反悔也已經來不及了，只好硬著頭皮剛下去。

余楨依舊好言好語地耐心勸道：「我是班代，我希望你在我的工作上起碼可以尊重我一下，不要搞例外，可以嗎？。」

「我管你呢！」

「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還可以讓你見識一下更不可理喻的。」

「你！」

「你什麼你，有話快說，沒話快滾！」曾婧媛重新拿起來耳機堵在耳朵上，翻開書津津有味地看著，只留給他一道餘光。

余楨覺得自己是沒辦法跟她好好對話了，前一陣子關係剛緩和一點，這才過了幾天，又突然開始嗆他。

他想，他們肯定是上輩子互相吹捧過頭了，所以這輩子在對方面前誰都說不了好話。

看她跟別人說話都和顏悅色的，自己身上難道有什麼獨特的氣質招惹到她了嗎？真是奇了怪了。

余楨推了推眼鏡，撐著桌子的邊緣，彎下腰靠近曾婧媛，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說道：「算了，我不跟你理論這些，反正我說了你也聽不進去。不過，下一次我還是希望你，曾婧媛同學，能積極配合一下我的工作，我在這裡先謝謝你了。」

「不客氣。」曾婧媛微微抬起下巴不屑地看著余楨，「但是，要不要配合還得看我心情，你說了不算。」

「……隨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