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操作台上的懸屏顯示楚楘已經進入深海狀態時，站在操作台上的白老師手指飛快地操作進行和楚楘的精神力鏈接，當懸屏上顯示出一片黑暗時，白老師驚疑了一聲，面色登時變得有些凝重。

幾乎沒有猶豫，白老師走到蛋艙右側，個人智腦發出指令開啟蛋艙的一個隱藏艙門，在見到裡面平時運算正常的系統，此時正在飛快地刷新著時白老師凝重的神色添了些震驚，「這是……」

白老師的手指近乎神經質地抽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向蛋艙，「怎麼可能……」

而此時的已經進入深海狀態的楚楘對外界毫無所覺，他在一片黑暗，分不清楚上下左右的空間里，無邊無際的黑暗讓他幾乎分不清楚他是站著，還是懸浮著。

楚楘記著白老師跟他說的不要浮躁，他也嚐試地讓自己冷靜下來，在安靜了片刻之後，他盤腿坐下來。這裡有點像重力教室，楚楘不著邊際地想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很長很長的時間，又或許是很短很短的時間，但對還小的楚楘來說，這麼長的時間已經足夠他的冷靜耗盡。畢竟在沒有任何光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站著，坐著還是懸浮著，這種隨時將人徹底要吞噬一樣的黑暗裡，才十一歲的楚楘沒有第一時間就害怕到慌了神已經算是心志堅定了。

楚楘開始走了起來，但他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走，又是朝哪個方向走。

走到最後，他開始不由自主地跑了起來，他最後一絲冷靜終於被這些黑暗吞噬，楚楘的心跳開始加快，他有些慌張地想要從黑暗裡面找到一點光亮，哪怕只是一點小星點。

然而這片黑暗裡，什麼都沒有。

「媽媽？」楚楘有些試探性地開口，胸腔傳來的震動，耳膜里接收到他的聲音並沒有讓他慌張的情緒能稍稍緩解下來，他又試探性地叫了聲音，「爸爸？」

黑暗裡沒有一點聲音。

楚楘聽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他狠狠地咽了咽口水，然後像以往無數次醒過來見不到他父母時強壓下慌亂一樣，他停在原地，沒有動彈。

不要浮躁。

楚楘想起了進來之前白老師說的話，不要浮躁，要用他的精神力去感受。

他緩緩冷靜下來，然而心裡還是覺得很慌張，他開始想他媽媽身邊的雷納，想那頭白獅子加利亞。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想到了他做的那個夢。

那種蔭翳蔽日的參天大樹，那種暖暖的斑駁日光，那種幹凈溫暖，沁人心脾的味道。還有，幾乎有他腦袋般大的鱗片和冰冷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柔軟觸感……

就在楚楘想到那種觸感的時候，他的個人智腦猛然發出一聲震顫，伴隨著一絲疼痛從他掌心順著神經往上爬。

楚楘猛地一下回神，攤開手掌，微弱的光線從他手裡浮現出來，顯示他剩下的時間還有五分鐘，與此同時，他彷彿聽見了白老師的聲音。

楚楘知道，這是第一次提醒。

等提醒過後，楚楘再一次回想他先前做的夢以及那個觸感，然而他卻是怎麼也回憶不起來先前那個觸感了。

楚楘眉頭緊緊皺著，就在他用力回想之時，有一道細微的沙沙聲彷彿在他耳邊響起，他仔細地聽了半晌，倏然朝發出聲響的地方轉去。然而彷彿是他幻聽似地，再也沒有響起那道聲音。

五分鐘很快就過去了。

楚楘在被強制喚醒之前，見到黑暗中彷彿有兩道極其微弱的鮮紅閃過。

他猛地一下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在他眼前閃著兩個指示紅燈。這讓他一時分不清楚看到的那兩道微弱的鮮紅是在深海狀態時見到的，還是在他睜眼之前就已經感受到蛋艙內的指示燈。

他直愣愣地看著那兩顆指示紅燈閃了好一會兒，直到浸泡著他的液體緩緩褪了下去，徹底排出才跳到綠燈。

他坐起身，取出嘴裡的呼吸器，濕漉漉的頭髮緊貼著他的臉頰讓他有些難受地往後面捋了一下。不一會兒，蛋艙內自動蒸發他身上多餘水分後，艙門開啟。

白老師正站在艙外，楚楘看到他臉上和自己進去之前沒有絲毫差別的笑容時，心裡咯噔了一下，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但他生來就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就連他在之前感受到的恐慌也不能從他那雙大眼睛裡頭看清楚。

楚楘一言不發地從蛋艙內出來。

白老師看著他，語氣帶著點可惜，道：「你現在還小，不要著急，再晚兩年可以和你父母一起申請一下重新過來再測試。」

白老師的話簡單易懂，楚楘似乎是懵了一會兒，巨大的失落瞬間席捲了他。他的情緒太過明顯，哪怕是臉上的表情沒太大變化，白老師也能從他眼神里看見他現在有多失落。

白老師心裡轉了轉，到底是什麼也沒說，只是放緩了聲音，安慰道：「第一次來測試就成功的人萬人裡面也不過百人，這種幾率是很小的，不用太失望，好嗎？」

楚楘抿著嘴，點點頭，卻是什麼也沒說。

白老師見慣了測試之後未覺醒會有各種各樣的脾氣，甚至還有想要再跑回去進行測試的也有，像是楚楘這種只是失落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的小孩子還真是有點不習慣。他嘴巴張了張，似乎想和以前安慰其他孩子那樣再安慰兩句。

然而白老師看到他那張淡定到有些冷淡的臉，還是放棄了繼續安慰，而是道：「那我們先出去吧。」

白老師領著楚楘走之前，他回頭有些戀戀不捨以及不甘心地看了看蛋艙，不過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地走了出去。

他從測試室里出去時，在小廳等候的一群人以里奇為首嘰嘰喳喳地亂成了一鍋，看到他出來才慢慢停了下來。

里奇大約是因為興奮的，臉上紅撲撲的，見到楚楘，都忘了他其實有多不喜歡他，興沖沖地跑過去，雙眼發亮地說道：「楚楘！你知道我的契約獸是什麼嗎？我告訴你告訴你哦，和我爸爸一樣也是禿鷲哦！」

里奇興奮地看著他，似乎想從他嘴裡聽到和其他小夥伴一樣的驚嘆，然而楚楘只是看了他一眼，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更沒有搭理他，一言不發地走到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里奇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脾氣瞬間就上來了，「喂！你為什麼不理我！」

跟在里奇身後的三個人其中一個幸災樂禍道：「還能為什麼，里奇，他一定是沒覺醒吧。」

里奇因為被楚楘無視的一臉怒意，錯愕了一下，隨後上上下下地看著楚楘，跟著就笑出了聲，「哎呀，原來是沒覺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