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醫生現在的心情很沉重，聽到轉了三家醫院過來的時候就知道，救得回來是天堂，救不回來是地獄，對孩子而言是，對奮鬥在這間手術室里的人來說也是。

做醫生的雖然看淡生死，但眼睜睜的看著生命在自己手裡離開那種滋味體會一次難受一次。

更何況他手裡的都是孩子，一想到這些小孩和他女兒差不多大感觸更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要不是今天睡到傍晚才起床他現在可能已經要覺得疲憊了，還好他的狀態比起其他幾個來說一點下降趨勢都沒有。

手術室外於靳風又等了兩個多小時，他沉默地看了一眼回去值班室，小仙鶴安安靜靜地睡在床上，旁邊兩個護士在聊天依然睡得很香。要不要現在帶她回去呢？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帶小孩回家睡。

等回到家，又擔心孩子一個人在家容易出事，於是他又在客廳沙發上躺著玩手機，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等醒來已經天都快亮，看了眼卧室裴玉鷺還沒回來。再去小仙鶴房間看了一眼，這小孩居然連睡覺姿勢都沒變，睡得格外香。這下他覺得這孩子更乖了，他爸的睡相就特別差，動不動就橫著。

既然人沒回來應該是沒做完手術或者是在醫院休息，反正現在也快到四點，趁著沒到計程車六點交班時間，他趕緊下樓去打車。

「誒？於先生你又來找裴醫生啊？他還沒出來呢，得去那邊等呢。」上大夜班的護士看到他打了個招呼。

「還沒出來？謝了，我去那邊等。」

這場手術已經進行了將近十一個小時還沒結束，於靳風並沒有很驚訝卻很佩服。雖然動手術的對象不同，他也是經歷過十幾個小時不眠不休動手術的。

他知道這個時候由於精神高度集中會暫時感覺不到飢餓與疲憊，然而一旦結束可能會直接昏迷。

今晚沒什麼事情忙，護士過來關心下，問：「怎麼了？是不是裴醫生他閨女想爸爸啦？」

「哦，不是，小孩睡得挺香的。就是不知道他原來會工作這麼忙，以前這樣的時候小仙鶴都是送到李先生那嗎？」

護士點點頭：「一般有突發情況裴醫生都會拜託我們聯繫李醫生的。」她還想聊會兒，不過來了工作，只好朝於靳風揮揮手：「我想裴醫生應該快出來了。」

「謝了，我先過去了。」

到了手術室門口，還真被那位護士說中了，他剛拐彎就見到那邊打開了門，病人被轉往ICU看來是暫時保住了命，接下去就看造化了，醫生們已經盡了全力。

裴玉鷺見到同事們都直接在地上躺下一秒睡著後心疼地笑笑，還以為自己是恰好睡飽了來的沒事，萬萬沒想到還沒踏出手術室自己也躺下了。

睜開眼睛又是傍晚的晚霞，暖風吹起窗簾發出「帕拉拉」的響聲，他一陣恍惚彷彿之前只是做了個夢。

「裴醫生，你醒啦？」

聽到聲音裴玉鷺轉頭一看，休息室的沙發上橫七八豎睡著不少同事。

「這幾天天氣真好，傍晚都是這個景象。」

除了個別幾個還在呼呼大睡外大部分都醒了過來，聽到他的話笑道：「看樣子裴醫生這個假期都睡到下午起床啊。」

大家伸伸懶腰，裴玉鷺的師弟將身上的毯子卷吧卷吧又翻了個身道：「唉，我再睡會兒，今晚要值班。」

裴玉鷺爬起來穿上鞋：「你們繼續休息吧，我去看看病人。」

輕輕合上休息室的門，他摸了摸手機沒在身上，回到辦公室果然看到手機被放在抽屜里，一邊找著放在這裡的洗漱用品一邊給李東川打電話。

「嘿嘿嘿！」

「你別一接通電話就這麼秀智商好嗎？我等會兒去你媽那裡接鶴鶴，你和不和我一起去？」

他拿著洗漱品往休息室那邊的廁所走，路過見到小護士微笑著點點頭打招呼。

電話那頭的李東川似乎很驚訝：「鶴鶴在我爸媽那裡嗎？那位於先生明明說他幫忙帶啊，他不是在你家嗎？」

裴玉鷺停下腳步，揉了揉因為在亮光下睡覺而有些脹痛的腦袋，問道：「我讓你接走鶴鶴，結果他說他帶你就沒去？」

「等等……」意識到可能犯錯了的李東川瞬間心虛：「所以不是你託付給他照顧的？那、那怎麼辦？鶴鶴現在在哪？」他有些著急，雖然於靳風不像個壞人，但人不可貌相不是，現在恨不得甩自己一嘴巴子，撮合大人是一回事，把人家孩子丟給一個不怎麼熟的人又是一回事。

感覺到李東川的緊張裴玉鷺繼續前去洗漱，語氣淡淡道：「行了行了，沒事，下次別這樣了。」

「你昨晚沒回去嗎？我要不要去你家看看鶴鶴在不在？」

「昨晚的手術我做到早上才完成，等會兒去看完病人現在的狀況就下班了，你也別著急了，鶴鶴跟著他沒事。」

「真沒事？」

「沒事，你既然那麼不信任他還這麼積極地撮合，給你做個開顱手術啊。」

「嘿嘿，這不是被你給弄緊張的嘛，我覺得於先生就是那種熱心腸的好人，看看人家今天幫你帶了一天孩子。」

「我要回家看到鶴鶴一個人在家呢？」

「額……你能別嚇我嗎？」

「好了不跟你扯了，我上班了。」

掛掉電話裴玉鷺也沒給於靳風去電話，反正孩子在他手裡就不著急了。稍稍洗漱了一下他就急急忙忙去看病人。

「今天怎麼樣？」翻著手裡的報告他問道。不過也知道能安穩地睡到剛才一定是挺穩定的。

護士翻了翻手裡的本子回答他：「挺穩定的，都說這次能救回來是奇蹟呢，家屬要給你送錦旗。」

裴玉鷺扶額：「還沒可以鬆氣的時候呢，應付病人家屬這種事就要多多拜託你們了。」他微笑，看起來很是為這種事苦惱。

「行啦行啦，知道裴醫生不太會處理這些。」

「謝謝了美玲姐。」裴玉鷺的給自己塑造的人設還有一方面就是不擅長處理與病患家屬之間的關心，眼裡只有病人。

其實他知道自己脾氣並不好，也懶得處理這些人際關係，別人過於熱情的感謝與無理取鬧的謾罵都不是他能忍受的，為了避免衝突很多時候他只管治病。與家屬之間保持客客氣氣的距離。

昨晚的超長時長手術倒了一大片醫護人員，不過也好在不是周末相對來說病人比較少，原本可能會被中午就叫醒繼續上班的裴玉鷺等人得以睡到下午四點。

剩下的一點點時間除了今晚要值班的大多都回到崗位上工作一會兒就能回去了。

昨天是打車出來的裴玉鷺回去一樣只能打車，站在醫院附近的路口打車，他深呼吸一口氣還是覺得有些恍惚。

從喝完酒開始這兩天過得像在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