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友鳳看看丈夫年大壯的模樣，頓時覺得手裡的紙條像是被點燃了似的，變得灼手不已。

她躊躇著，忍不住開口：

「當初之所以決定領養年糕，也是因為我們自己的兒子走失了，也是碰巧了，遇見了那模樣雖然看著狼狽卻依舊能看得出是富貴人家的女傭抱著一孩子，對方還給了我們一筆錢，請求讓我們收下來的。」

姜友鳳說到這裡頓了頓，又繼續道：

「所以現在我們又要因為錢，再把孩子賣出去麼？」她心裡到底是存著一點惻隱之心的。

「說什麼賣！注意你說話的方式！你這個老女人說話怎麼這麼難聽！我這是在送他去有錢人家體驗生活，體驗生活你明白麼？吃好的穿好的！」

「只是這樣？」

面對女人的質疑，男人心裡有一瞬間的心虛。

「那什麼，不就是當人家家裡頭少爺的小僕人麼，再說了，人家給他免費提供吃住，還要供他上到大學呢！凡事是要等價交換的，懂不？更何況咱們已經把這小子養到五歲了，供他吃供他喝這麼些年足夠了，難道你還想供他上學？你有閑錢供他上學麼？嗯？有麼？」

年大壯越說越覺得自己頗有底氣，語氣開始咄咄逼人起來。

女人沉默不語。

彼此心裡都明鏡似的。明明是在做買賣，男人卻把話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但女人自己心裡到底是有些過意不去的，鬼知道負罪感不知道怎麼的就這麼趁虛而入，強x了她！

人總是習慣了這樣，從來不用道德標準去審判自己，獨善於用偽善的面具去粉飾自我。

姜友鳳此時便想，比起要賣掉孩子的丈夫，自己畢竟只是把這孩子當傭人使喚，總好過直接為了錢，把孩子送到富貴人家做僕人吧？更何況說好聽點是送去做僕人，誰知道有錢人家會怎麼對待這個孩子呢，村裡窮得叮噹響的人家把孩子賣去給有錢人家做孌童的也不是沒有過。

這麼一想，姜友鳳的心裡又變得不踏實起來，那點偽善的堅持頓時變得隆重起來。

「當年，那個把年糕交給我們的人……」

「什麼交，別忘了那也是買賣。」年大壯打斷她，「裝什麼？你承不承認，要不是那人給的錢多，他媽才不會收下這個畸兒呢。」

「什麼畸兒！你、你也說話小心點！」姜友鳳神色變得無比緊張，她小心地環顧了下四周，似是確認是否隔牆有耳。

再轉過頭來，只見年大壯堆滿褶子的臉上閃過一絲嫌棄。

「這事兒不能讓別人知道，就連年糕都不可以。不行，我還是害怕，她可是囑託過我們千萬不要把他交給別人，任何人都不可以的！這要是......這要是......」姜友鳳看起來有些焦躁。

「行了行了，我沒告訴要買他的那些人。」

年大壯不耐煩了，唧唧歪歪唧唧哇哇的，呵！女人！盡會壞事！

「你管那個作甚，她壓根就找不到我們的，我們都搬了這麼多地方，而且又過了這麼多年，還怕什麼？」

「可是......」

「別可是了，再說了，現在說什麼都遲了，老子早已經跟他們簽了協議了，錢也早就到賬了，明天我就直接帶著那小子過去。」

「什麼？年大壯！你！」姜友鳳見他手腳這麼快，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壓根就不是來跟我商量的，你這是......」

「商量個屁！老子現在那一屁股債和你娘家那一群吸血鬼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給你商量。」

粗魯地吐了一口唾沫，年大壯跨出了家門，一邊扯著嗓門往外走，一邊喊年糕回家。

他想他得趕緊把那娃叫回來收拾收拾東西送走，免得夜長夢多，萬一那家人發現這孩子的秘密......這事兒要是打水漂了可咋辦？

想到這裡......不行！絕對不行！

「年大壯！你個老不死的，你把存摺給我！你別想獨吞那些錢......」身後傳來女人的喊叫聲，男人充耳不聞。他加快了腳步，這是鐵了心一定要把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