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街道往前走了一段，這兒白天倒還算得上人來人往，沿街叫賣的小販，風塵僕僕的行人，滿目紛繁。

江余雪走在他身旁，和方夏那興緻勃勃的模樣比起來，倒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許是因為兩人衣著富貴，與這鎮中人不同，又都年輕面善，方夏路過路邊一個小小少年身旁的時候，忽然被攔住。

攔住他的少年看上去才十二三歲，和同齡人比起來有些瘦小，一雙眼睛很是明亮， 身上穿著的衣服破破爛爛，全是破洞，還沾了不少灰土。

少年那雙明亮的眼睛祈求的望著他，道：「這位公子，能給我點錢嗎？我奶奶生了病，沒錢抓藥，我只能在街上乞討，求你了。」

方夏看他年紀輕輕，還是生了惻隱之心，解下腰間錢袋，倒出一些銅板給他：「拿去吧。」

江余雪靜靜的站在旁邊看著他們。

少年連連道謝，才捧著那錢離開，離開的時候一個趔趄，不小心撞到了方夏懷裡，忙道歉道：「這位公子，對不起，對不起。」

他有些驚慌的垂著眼簾，頭低下來，姿態低微的道歉，方夏輕輕拍了拍少年的背：「沒事兒，快去抓藥吧。」

那少年一溜煙的跑了。

方夏也沒放在心上，自顧自的往前走，江余雪早就看到剛才少年的動作，方夏是毫無戒備，所以才沒發現。

抱著看戲的心態，兩人都走出鎮門了，江余雪才狀似無意道：「奇怪，師兄你腰間那個錢袋怎麼不見了？」

「啊？」

方夏低頭一看，居然真的找不見了，他呆了一呆，才想起剛才那個少年來。

自己好心給他錢財，卻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是沖著大頭來的。

江余雪唇邊帶著淺笑，靜靜看他窘迫模樣。

方夏拍了拍頭，最後道：「算了，都是修真中人，錢財乃身外之物，他年紀輕輕，做這種事，肯定也有難言之隱。」

江余雪唇角笑容僵了一瞬。

那邊方夏又開始捶胸頓足起來，喊著我的錢袋之類的話。

江余雪心中卻未必有面上這般平靜，他不知方夏是真的如此覺得，還是只是做戲。

可做戲也沒有給自己看的必要？

若他也是有善心之人，上一世卻還是做鳳城的走狗，更是心存妒意陷害自己。

我以至誠之心待人，行俠仗義問心無愧，最後卻落得那般下場，被追殺被背叛，被天下人喊做邪魔外道，最終被逼的身死道消。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這世上人心從來難料，行善者未必善終，作惡者反得圓滿。

他目中一絲執念愈加深重，似心魔繚繞，只是方夏完全沒有察覺。

江余雪忽然道：「師兄倒是心善。」

方夏嚇了一跳，說到心善，自己連江余雪千分之一都及不上：「我倒是沒有，師弟才是光風霽月，心存善念之人。」

江余雪忽然輕笑一聲，面上笑意淺淺，雖上臉，卻不入心：「師兄才見我不過幾日，如何知道我是哪般人品？」

方夏毫不猶豫的道：「我知道，師弟你是好人。」

他神色堅定，目光清澈，江余雪卻沉默了。

自丹田俱碎自接天崖上墜落身死那日起，他已經註定了，做不了一個所謂的「好人」了。

今生今世，只求能立於眾山之巔，要天下再無人能傷他一分一毫，只有力量，才是最高的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