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有時候這倒霉孫子就著這麼的不給力，晏一刀前面苦口婆心說了這樣許多，現在讓這臭小子一下給捅了個沒邊。

老晏覺著自己真的很努力了，可現實總是啪啪的大臉。

他拉著老溫頭，到外頭住了一晚上的旅館，與其說是去睡覺，不如說是去思考人生。

第二天一早，約上兩個戰戰兢兢的小輩，一起到樓下吃了趙燦。

豆漿油條、吊爐餅與豆腐湯

豆漿里加了白砂糖，早上暖暖的喝上一口，總覺著人生好像都能添一些。

為了搭配得更適口,油條也很計不炸第二遭,金黃金黃顏色,酥脆又帶著溫軟地上來入口極舒服。

其實,油條也有許多講究的,單單就名稱來北京叫油炸鬼兒、江南稱油炸檜、天津一帶叫果子，但大部分地方還是叫油條。

晏一刀小時候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油條是頂好的東西，他們家世世代代做廚子的，在口糧上，比起普通家庭，不至於太差勁。

他那時候吃油條,於是一定要在油鍋前守著,要剛剛炸好的。從父親手裡接過來熱騰騰的，尺寸要夠一尺長,仔細講究起來是九寸九,就差那一點,全憑師傅手頭的功夫。

那個年頭的人很講究，要是買到一根不夠尺寸的油條,就直接說給師傅聽,他一定道歉,還要從另一根上截下來一段補給你,絕不會讓顧客吃虧。

油條只炸一遍,是金黃色, 外皮已酥,內里還是夠嫩的,就這樣放在架子上,瀝油,然後炸第二遍,再出鍋就是棗紅色的,拿在手中, 筆挺筆挺,這是正宗的「老油條」,好吃得不輸燒鵝。

攤位的老闆是個丹東人，除了有油條之外，還有「蜜果」。

半尺多長的三條面,盤錯有致地絞一起,再刷上糖來炸 外層焦酥脆香甜上加甜,一種蔓延的福祉感。要是能接受鹹鹹甜甜心裡用來沾豆漿吃法。

晏一刀要了吊爐餅與豆腐湯。

吊爐餅是很有年頭的吃食,用一個爐子,外形類似西方古式烤爐的模 樣,只是沒有煙囪。頂個半圓的鐵蓋,像是至大的炒與,用個轉軸架住,翻轉靈活。下面燒著木柴,爐子燒熱了,師傅就制好的生餅胚反手拍在爐頂的內層,倒吊著烤,香氣誘人。等差不多熟透,就把轉軸一轉,倒扣的鐵蓋子正過來,使個鏟子把做好的吊爐餅鏟下來,用碟子裝了,送到顧客的桌上。

新出爐的吊爐餅滿是麵粉烘烤香味,可嗅出甜來,小心地咬一口,扯出熱氣騰騰的內芯,香噴噴的一口，早晨吃極好。

豆腐湯就只用老派的北豆腐,那種極為硬韌的—一甚至可以用鉤子鉤住來賣,水分極少,豆香濃郁。

把一塊豆腐,均勻切成三分之一的骨牌大小,就用清甜的水煮,湯清澈,要吃的時候盛入粗瓷海碗中,一半豆腐,一半湯水,只需再多撒一把蔥花,吃起來最有滋味。

許多許多年前，這倆老頭還在當兵的時候，那年放假，在飄雪的清晨,他們出來閑逛，餅燙燙的,用快凍僵的手,一點一點撕來吃,每次小小一口,幾口之後,喝一勺清湯撈塊豆腐下肚，只覺著無比的滿足。

日轉星移，轉眼見他們已經過了大半輩子了。

人到了這個歲數，家裡的子孫輩們敬重，可有時候真不能，把旁人的那點子敬重，當成自己操縱別人人生的資本。

溫一諾那樣幹凈的一個人，晏老頭總覺著他會嫌棄這樣的地方，臨近市場，地方嘈雜，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半點也比不上，那些精緻的餐廳，一份份做的不一定好吃，但一定精緻的菜品。

但事實上並沒有，從他踏進門來，到吃上飯，這孩子沒有半點嫌棄。

他主動給長輩和晏席拿了筷子和紙巾，倒不像是刻意討好，而是很本能的動作，端來豆漿的時候，主動的幫小席放了糖，這一定是個心細的人，半小勺糖不多不少。

晏一刀知道他孫子喝豆漿的習慣，沒有甜味不行，太甜了也不喜歡，每次都是半小勺的砂糖。

蜜果和吊爐餅上來的時候，他又主動給晏席拿了吊爐餅。

晏席那孩子不喜歡甜甜的油炸麵食，蜜果、糖糕、湯圓、月餅，一概是不太喜歡的，不是說一點也不吃，是能稍微吃上一些的，但喜好上偏鹹口。

饊子、油旋兒、各色餡餅這之類的比較合他的口，溫家的這小混蛋連這個都留意到了。

飯桌上沒什麼人說話，大家不顧看著面前的這一點早飯埋頭吃著。

晏一刀很用心的吃飯，也很用心的在溫一諾身上挑出什麼毛病來，可結果卻有些讓人失望，他總是這樣的周到又體貼，卻也不刻意的討好，不會讓人生出厭煩的情緒來。

這樣的一個家世好、相貌好、行為處事也好的孩子，他要是有個孫女，也是希望能有溫一諾這樣的孫女婿的。

可如今孫女是指望不上了，至於小席......

愁人！

晏一刀也不是真的老古板到不通人情，但瞧著自己孫子現在這個不成器的樣子，就覺著來氣。

又開始想，為什麼前些年沒有讓晏席去學拳擊，這樣也不至於一輩子被人壓在身體下不能翻身。

想想這件事情，老溫頭這混蛋不知道怎麼自己在被窩裡偷偷的樂呢！

大約他上輩子幹了什麼對不起老溫的事情，這輩子怎麼都低他一頭。

明明他不是個小心眼的人，也沒有那麼大的嫉妒心，可偏偏老溫頭就要來連反招惹他，泥人也有三分氣性，他又不是個死的，怎麼能半點也不當回事。

可眼下，小席分明又不指望了，自打進了門全是溫家的那臭小子在照顧他，這雖然是好事，但同樣意味著，在某些方面上他孫子的地位。

這件事情，他就是不肯也得肯了，就是這上下的問題，讓他實在有些難過。

偏生的眼瞧著晏席在這事上，就是那扶不起的阿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