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他叫曲晚楓
小說: 傾風樓 作者:风风风风风 字數:2402 更新時間:2019-08-26 09:29:24
陸寒其實一直處於走神的狀態,一雙眼睛睜著等於沒睜,樓挽風那宛如嘆息的一問,彷彿將他從回憶的傷感中拉了出來,雖不經意,卻恰到好處。
他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很難對著這張臉生氣,即便剛才氣到想掐死他,可是……可是他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對著這張臉冷漠,沒有辦法視而不見。
因為剛才那口氣,像極了他。
「很重要。」
他只給了三個字,但樓挽風已經知道,這三個字比什麼都深遠,都深重。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跟我說說麼?」
陸寒沉吟了一下,黑漆如墨的瞳孔,深不見底。
「他是這個世上最溫柔、最幹凈的人。」
「不,你錯了。」樓挽風搖搖頭,不認同他的觀點,「或許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人,這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是我不相信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幹凈的人。」
陸寒詫異,抬起頭,「為什麼?」
樓挽風有感而發,「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的心是幹凈的。」
這不是他隨便亂說,樓挽風見過也經歷過太多骯髒的事,人心的險惡與暗藏的城府都是最真實的,不能用任何東西掩飾,也掩飾不了。
「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他。」
這一刻,陸寒突然很想讓樓挽風見見他,見見那個記憶之中,如同晚霞一樣平靜柔和的人。
可是很遺憾,再也看不見了,不只他,還有自己,以及所有的回憶。
「那又怎麼樣呢?誰的心都有一塊不可見人的地方,或許只是你沒有看到,也或許是他沒有讓你看到。」樓挽風如實說。
他對人性向來看的淡薄,覺得很多事很多人都不如表面上來得那樣美好,在他的心目中,只有施文然是一片凈土,一片能夠承載他所有卑劣的凈土。
「那麼你呢?」
陸寒知道樓挽風說的是事實,何況他自己也承認,也正因如此,他不想再談下去。
「那麼你呢?你心中也有一塊見不得人的地方嗎?」
「我當然有啊……」樓挽風坦然,沒有介意他問得這麼直白,反而眯起了眼睛對他笑得狡猾。
「就像你也有一樣……這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在我心裡,有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在我心裡,有一些對我很重要的事,就跟那個人在你心中一樣,他是最溫柔的、最幹凈的……我心中的那個他,是最悲憫的、最善良的。」而施文然的悲憫在於對人情的渴望與重視,善良在於對人性的期望與認知。
有時候樓挽風覺得,他和施文然就像是一面鏡子,正反兩面,性格中的弱點彼此扶持,又相互抵消。
在施文然看似堅強的外表下,他其實有著一顆最柔軟的心……而在那柔軟的心中,蘊藏著無盡的深情,無邊的忍讓。
何其有幸,他樓挽風能遇上一個這麼寬容的人,包容著他所有的尖銳與極端,在這個沒有了他的時候,樓挽風真是很想念,也很懷念施文然。
如果還有機會見到他……
不,一定有機會的,樓挽風告訴自己,一定有機會的,他一定要逃出去然後去找他,找到施文然,然後有很多話要告訴他,那些以前來不及說的感激與謝意,他都要全部告訴他。
要告訴他,這十六年來,感謝他全部的包容,感謝他全部的守護,感謝他全部的珍重。接著還要告訴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要換自己來體諒他,換自己來保護他,換自己來陪伴他。
因為只有這麼想,樓挽風才能覺得,心裡有了一份信念。
也許,施文然從來,都是他的信念。
很難說清楚這個時候樓挽風給陸寒帶來的感覺。
那種思念的神情讓他忍不住生出一種心緒相連的錯覺……因為他們在同一時刻同一個地方,想念著不同的人。
一樣的感慨萬千,一樣的綿綿不絕。
樓挽風忽然「啪啪」拍了拍臉,不想讓自己沉澱在這種情緒中,眼下還有更多事要做,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他從床上爬起,把那隻被打翻了的碗收拾好,再走到陸寒跟前。
他蹲下身扯了扯繩子,緊得已經將手腕的血管全部勒到了極限,雙手泛白,可是由於太緊,死結一時半刻不那麼容易解開,樓挽風氣悶,於是將手裡的碗貼在牆上用里一壓,隨即利用其中一快尖銳的裂縫一點點的,把繩子割了開來。
陸寒默不作聲,看著他在自己跟前忙活。
樓挽風也沒理會他,把繩子割開後又一圈圈繞著,這樣看上去就像還捆著一樣。
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把那些兩三快碎片塞在陸寒手裡。
「這你拿著,要是打了起來,有個東西好防身,雖然肯定沒有刀來得鋒利,勉強湊活湊活吧。」
說著自己也挑了塊,握在了掌心。
「對了,你的武功有內功輕功什麼的嗎?」
「恩。」陸寒回答得很簡潔。
「那……」樓挽風想著電視劇裡頭的那些個場景,好奇的問,「那,你能不能隔空點火?」
陸寒微微點頭。
「可是不是要很厲害的人才行嗎?」他記得電視劇里,凡是能做到這個的,都是厲害的嚇死人的角色。
他看了看被穿了鎖骨的陸寒,有點不放心。
「你現在這樣……真的可以?」
陸寒微微一笑,掙開了那纏繞在手上的繩子,凝神吐息後,朝著桌上的煤油燈揚手一揮,頓時搖曳的燭火油然而生。
他瞥了眼樓挽風,又輕輕一揚手,那火苗瞬時泯滅。
「呼!」樓挽風小小的吹了記口哨,對方才一幕滿意至極,立刻幫忙把他的手再綁好,一臉笑嘻嘻。
「哥們你真行啊,我還以為你啥事兒都不成呢!」
「只要有一絲內力的人,都可以。你難道沒有嗎?」陸寒不太相信樓挽風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那個,恩……」樓挽風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朝他笑笑,「我會點拳腳,可以自保,不過和你們比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他一邊說一邊拍了著陸寒的肩,「你閉上眼睛繼續你的那個啥,冥想吧……好好休息,估計傍晚有我們受的。」
陸寒頷首,表示同意,只是看著樓挽風的眼神有些波動。
樓挽風被他用這樣的神色瞧著,一時之間覺得莫名其妙,隱約可見陸寒的眼底映出一張自己最熟悉不過的身影。
他頓時有一些了悟,於是試探性地問了個並不該他問的事,只因純粹的好奇。
「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心中那個人,他叫什麼名字?」他忽然很想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與自己長著同一張臉的人叫什麼。
可是接下來聽到的答案卻讓他不得不相信,也許很多事情並非偶然,而是必然。
「他叫曲晚楓。」
看見樓挽風的吃驚,陸寒平淡的補充了一句,「和你的名字很像,但不一樣。」
「怎麼寫?」
這次換到樓挽風問同樣的問題了。
「晚楓,晚秋的紅楓。」
「那、那他……」樓挽風猶豫著,正不知道該不該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問的時候,陸寒卻轉開了眼。
於是深藏於眼的那抹身影,樓挽風再也看不見了。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