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信息，古夏眼睛盯著熒幕等到送達報告跳出來後略略眨動一下。

腦袋裡生出的計劃差不多成型，只要家裡沒有人，他想拿出一封誰都沒見過的信還不是輕而易舉？

古夏手上不自覺的掂掂手機，預估一下時間，再有四十幾分鐘他爸就得到公司，按平常時間推算，現在應該已經整理完準備出門了，想繞過他很輕鬆。

眼下比較麻煩的是全天呆在家裡的母親，要用什麼辦法才能把她也引出去……

快遞？收費？假裝自己在學校生病？都不可能，想什麼呢。

古夏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

要不…不引了？

他猶豫了一會，邊想邊走到洗手間，用完好的右手撐住洗手台，視線落在面前鏡子上。

鏡子里的少年，目光中透出一股與年齡絕不相仿的果決。

催眠她！

這個想法一旦紮根，便如同春草遇雨般迅速生成茁壯的參天巨蔓，盤繞在心間，再也揮之不去。

既然他能催眠一次，肯定還能催眠第二次，只要能成功，絕對是最簡單快捷的路，而且還最安全。

可是究竟要怎麼操作，古夏也不甚確定，難道真的探究到知道別人心裡在想什麼就行麼？

第一次是誤打誤撞，再來一次，他真的能保證自己能行？

無論如何，還是要先回去看看再說。

古夏眼睛轉了一圈，長長呼出口氣，伸手挑開水閥。

水流在出口處被細密的網狀卡片分割成細沫，激蕩成白色的水花，古夏用單手去接，清水在手中聚成淺淺的水窪，映著縱橫交錯的掌紋，顯得格外清澈。

古夏瑟瑟的打了個激靈。

手中的水也捧不住，滴滴答答全部灑進水池。

「這是……怎麼回事……」古夏眼前忽然變暗，在他沒有反應過來的當口迅速切換成第三視角。

他又看到自己像條死魚一樣漂浮在魚缸中的屍體，僵硬的，死不瞑目。

周圍溫度喪失殆盡，寒意自腳底生根，洶湧向上突行。

巴巴巴。

古夏耳邊鼓動著血液凝結，將骨骼內臟冰凍到寸寸碎裂的聲音。

「啊！」

他大叫一聲，雙手抱住洗手盆邊緣，穩定住向右側傾倒的身型，猛地吐出一口氣。

「怎麼會……怎麼會！」

手腕處傳來的劇痛將他猛地拽回現實，古夏驚悚地望向不斷奔涌的水流，只覺那水花似乎像是巨浪一般，排山倒海向他襲來，將他埋葬在水底。

窒息，恐懼，寒冷。

古夏在夏末炎熱的天氣里，抱住雙臂，打起抖來。

他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才能命令僵硬的手將出水把手撥回原來位置。古夏順著水池側邊滑坐在地，大汗淋漓的真如同從水裡剛撈出來一樣。

古夏背靠牆壁，抱緊喉嚨，大口大口粗喘起來，很快便被飛濺的細沫嗆得咳嗽不已。

良久之後，古夏才感到平靜下來，他吞口口水緩了緩咳到發疼的喉嚨，伸手扶著手盆站起身。

水池裡還掛著未曾消散的水珠，古夏吊著左手，右手指尖輕點水池側邊，想了好一陣，小心翼翼地將排水口的塞子翻過來，堵好下水，打開水閥……

五分鐘後，將自己當作小白鼠重新接滿一池水，想要觀察自身反應的古夏再次跌倒在地，他躺在原地想了一會，擦掉額頭上冷汗扶著牆站起來，同時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怕水怕得要命。

可……這是怎麼回事？

古夏閉上眼睛，單手撩起水貓一樣洗了兩把臉，心中暗自揣測，難道這就是獲得催眠能力的代價？

古夏想的不錯。

薩德洛在把他從黃泉路上扔出來的時候，無數場景與經歷不斷回放，將他原本就不粗的神經元打磨得更加纖細。

做個不恰當的比方，之前如果別人神經像是毛線那麼粗，那古夏原本就是縫衣線，細細軟軟的，很容易揣測出別人心思。

現在呢，在次元縫隙中的一頓剮蹭，讓他產生質的變化，直接棉線變蛛絲了。

雖然能捕獲獵物，但同時也更加脆弱，不堪一擊。

不過這些，是古夏暫時想不到的，只把這當作催眠的副作用放到一邊，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按照蘇自清說的，在廚房裡找到粥，果然還沒有涼。

溫溫熱熱地喝上一碗，又去電視櫃里翻了兩粒止痛藥吃，古夏開始滿屋子翻找合適的衣服。

衣服在出門時沾上血，要複習的蘇自清照顧他已經分身乏術，蘇自寧不是洗衣服的料，東方南就更不用指望了，所以他的衣服雖然已經換下三天，卻仍然在洗衣機里扔著，一動未動。

終於在衣櫃里翻出一件不知道是誰的黑色短T，古夏用單手費力地穿上後，還在角落中發現了兩副嶄新的黑色口罩。

自己的褲子還沒臟，於是他又和褲子做了半天鬥爭，大汗淋漓的穿完了。

臨走前，古夏環視一周房間，翹著腳從鞋架上層的儲物櫃中翻出一隻護腕戴在左手上。

一切準備就緒，古夏最後對著鏡子拽平衣服上輕微的皺褶，才把受傷的手揣進褲兜，狀若無事地出了門。

二十分鐘後，古夏到了自家樓下。

他掏出手機看看錶。

九點四十七分，他爸應該已經開始工作很久了。

但一想到要再次催眠古媽，古夏還是感到有些緊張。

他在樓下轉了好幾圈，到小超市去買了盒煙，藏在樓角剛抽上一口，就被嗆的鼻涕眼淚一起流。

看來這副身體還不適應煙味，古夏舔了舔尚且鋒利的牙齒，心疼地把整盒煙都扔進垃圾桶里。

不管了，先上樓再說。

古夏下定決心，從樓角閃出身來。

剛邁了兩步，又飛快地轉回來。

他看到了一個人，素色旗袍上，對綉了兩隻白色仙鶴，鶴尾在後，長長的脖子如互相追逐狀盤在腰間，看起來又安靜，又華麗。

這是古媽媽最喜歡的一套裙子，平時都不捨得穿，只有在見什麼重要朋友，或者是出席重要場合的時候才能穿上一穿，現在這條戰裙重現江湖，媽是要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