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葉 舒張
小說: 【重生】渡厄者 作者:讷言公子 字數:2294 更新時間:2019-09-20 12:40:08
莫遠如釋重負,輕聲道謝後,捂著側臉低頭走向後廚,這時老闆還想去找古夏,人早就跑沒影了,只能在原地抉擇幾秒,無奈搖頭,再次暗罵自己好心辦壞事,跟在莫遠身後,撩簾進了廚房。
古夏像沒頭蒼蠅似的一陣亂撞,最終迷失在錯綜複雜的胡同里。
兩側都是飯店,小巷裡有很多傾倒出的垃圾,弄得整條胡同的髒亂不堪,還飄著一股股食材腐爛的混合氣味,從排風口處排出的油煙在牆上結成一條黃褐色的油污,和地面上黑色油漬膠合在一起,形成了整條街的天然泥潭。
古夏就差點陷進這個沼澤。
他堪堪站穩腳步,用手肘撐著牆,低下頭大口喘息不已。
好渴……好想喝水……
古夏舔舔嘴唇,吐出半口濁氣。
這時,陰冷的小巷深處捲起一陣小型旋風,幾個白色塑料袋被卷的上天,嗖地衝出胡同,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一張宣傳單打著卷滾過來,貼在古夏腳面上。
古夏煩躁的甩了幾下,將其踩在腳底才發現似乎是個健身俱樂部的廣告。
【……】
【做回自己!】
前面的字被油粘在地上,看不清楚,古夏只能看到最後寫的這四字標語和一個健壯男人古銅色的大塊肌肉。
「做回自己……」
古夏吞了口幹熱的空氣,試圖冷卻亂成一團的大腦。
我這是怎麼了?
在自家樓下的狂怒,在出粗車上的失態,在遇到莫遠時的憤恨……
怎麼從出門開始,就這麼浮躁?為什麼一點都控制不了?
這不是我,那個心思沉穩的古夏去哪兒了,現在這個樣子,別說是前世巔峰,就連同一時期,十六七歲的自己都比不上。
為什麼?為什麼……
古夏將極速奔跑過後仍在顫抖的手掌伸到眼前,「莫遠……」
中指和無名指指尖還麻木著的疼,挨了這一下的莫遠一定更不好過。
莫遠啊……
鬼使神差的將手指放在鼻翼之下偷偷嗅了嗅,古夏驚奇地發現上面居然還有莫遠身上淺淡的冷香。
他忽然奇蹟般冷靜下來。
像前世每次在莫遠身上汲取過香氣那樣,平靜到無波。
莫遠是古夏的毒藥,也是他的解藥。
前路與過往都變得開闊,古夏在前思後想過後,總算在思維亂流中抓住了自己浮躁的根本。
他所有的焦慮,都來源於超出思考範圍的潛意識。
打個比方說,如果別人對某件事的反應速度是家用轎車的話,那古夏前世得算個跑車,在大多數人還在起步的時候,早早就能衝出去。
而這輩子呢,經過無數次淬鍊的神經,怕是早就被換成了飛機引擎。
可他車還是那輛車,引擎有心快跑,車子其他零件都扛不住,到最後引擎先衝出去,探了一圈路回來,車子沒跟上不說,還因為不協調而走得東倒西歪。
具體表現為好多事情古夏能意識到,卻應付不過來。
身體越過大腦做出反應,大腦一臉懵圈,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母親離開家,是異常;與其關聯的父親載著南安離開小區,是異常中的異常。
他看到南安的時候,其實已經能夠完整拼湊出事件真相——父親知道母親和外公聯繫上,他想挽回這段關係,才要找地方與南安攤牌。
這一點,在咖啡廳里古百卿的表現上來看,已經得到了驗證。
另一方面,古百卿和南安攤牌的事,必定是瞞著母親,不想讓她聽到一絲風聲的,那,如果母親是去機場接外公的話,父親就一定會帶著南安去離機場最遠的對角——流流江附近區域。
果然,這也在父親的行動方向,和對周邊的躲閃中昭然若揭。
好笑的是,這一段清晰迅捷的思維,並沒有完整地傳進古夏大腦,而是破碎的潛行在他意識深處。
就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想到了這麼多,僅僅提取出了其中煩躁不安的感覺。
前世,古夏曾和莫遠走過流流江繁華的夜晚,莫遠指著一條老街對古夏說,「十年之前,這兒還是一片矮房,只有一條商業街,當時我在這兒的酒吧打過工……時候整條街上只有一個咖啡廳和一家酒吧,酒吧還是全天營業…門口有串塑料的葡萄藤,我每天都會擦…」
古夏以為能忘的,都寫在記憶深處,一個字都沒忘。
說是不想見面,每走出的一步,皆被理智與情感拉扯,在抗拒和思念中左右揺擺。
像剛分了手的情侶,嘴上說著老死不相往來,卻無限想要觀察對方過的如何,有時大腦還沒來得及阻止,手就自動打開對方動態,一個道理。
古夏以為的毫無預兆,從他憤怒起源之時,就每一分鐘都成了定局。
古夏走的是他自己為自己鋪好的路,即使能見到的機率小到幾乎近似於零,他也悄悄探出觸角,在大腦行動之前,向自己發布了指令。
想見莫遠。
四個大字深深的刻在骨子裡。
所以打莫遠的一巴掌,看似無理無據,實則是他的惱羞成怒,古夏想打的,根本不是莫遠,而是不爭氣的自己。
只可惜這些,他想明白的太晚了。
古夏望向手掌,又仔細的聞了聞。這下什麼香氣都沒有了,僅有他粘糊糊的手汗味道。古夏有些不甚確定,他剛剛究竟是真聞到了莫遠身上的味道,還只是一種幻覺而已。
不過無論如何,他終於給自己的失控找到了理由。
古夏抬起頭,看了眼被電線分割成小塊的天空,斟酌良久,掏出手機給蘇自寧打了個電話。
蘇自寧電話接的很快,還隱隱透著些興奮,「喂,夏夏!」
「你現在在哪兒呢?」古夏無數提醒自己,他是個十六歲的學生。
「我在新……不是,我在學校呢唄,這時候不在學校,我哥不得打折我腿。」
「那你就一會提腿來見吧,」古夏聽蘇自寧磕磕巴巴的撒著謊,之前被出賣的怨氣怎麼都聚不成樣子,「我剛才在咖啡廳里看見你了,坐我爸後桌,灑了滿身咖啡的那是你吧。」
「你怎麼看見我的啊,不對,你出門了?」蘇自寧語調拔高了兩個檔,「你現在在哪兒呢?」
這語氣,可跟剛才就不太一樣了,和古夏問他在哪兒也不太一樣,那個你字,咬的特別重。
古夏直起身,四處看了一眼,說,「我在個胡同里啊。」
「哪個胡同?算了問你你也不知道,」蘇自寧說,「你從胡同里出來,走到寬一點的街上,念個門牌號給我。」
「寧子,你先等等,我有事想問你,」古夏邊往正街上走,邊對電話里的蘇自寧說,「你在我爸走後,去哪兒了?」
「我沒動啊,還在這呢。」
「你出來,找到我再說。」古夏走到正街上,給蘇子寧報了個地名,正好也聽到了他那面推開門出來時風鈴輕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