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十九」

永凝珠的寒氣源源滲入，凝結了情花滋長於血液的深根，冰冷的心臟跳動起來，尚千水幽幽轉醒……

他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感覺身下被褥粗糙，咯得皮膚有些生疼。他難耐翻身一轉，卻預料到什麼似的，頓時一驚坐起！

誒，這床怎麼沒翻！？

他張目一看，發現自己正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便連忙摸上胸前，所幸永凝珠和衣服都安然在身，稍稍鬆了一氣。

望向四周，一株又高又大的薔薇最先搶奪了視野，那花兒朵朵嬌艷欲滴，芬芳飄散。然而簡陋的房間與這盆美艷的薔薇毫不相配，一桌一凳，一床一櫃，別無更多。

正是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踏近的響聲，尚千水一顫，急忙跳下床去，抱永凝珠左右四顧，焦急之中，腦瓜閃出了一個辦法……

『咯呀』一聲，房門被毫不費勁地推開了，抵在門板後的桌凳形同虛設，只發出幾陣與面板磨擦的啞響。那人走進來後，大步直向櫃子逼近。

此刻正躲在櫃子里裹著床單瑟瑟發抖的尚千水慌想：這麼快就被找到了？！

是道：這算哪門子的辦法……

腳步聲在櫃前停下，一線亮光切開了櫃中黑暗，尚千水屏住呼吸，就在自身暴露的剎間，一閃躥出，不等對方防備，已然運功施放純寒真氣。五尺之距，足可令人感受到那股難以抵擋的冰寒凜冽！

「你…你走開……不要過來！」

儘管有冰遁護體，尚千水仍顯得十分緊張，臉上漲紅一片。面對著跟前這個肌肉壯碩，只用蕉葉掩體的陌生男人，他心底害怕不已……

怎麼辦，果然遇上變態了！！

另一頭，見到這人兒能說會動的，男人欣喜而泣，笑中帶淚。卻唯恐他受刺激又再『死』過去，這次格外小心地道，「別害怕，我不是你所懷疑的那種壞人。」

這話好耳熟，哪裡聽過？

尚千水後退著，「求，求你放過我好嗎……我真不是你想要的那個人……」

心道：怎麼辦，他會被這個男人凌辱加身，折磨至死嗎？？

男人問，「你真是尚水宮的少主，尚千水？」

尚千水驚訝的又退一步，卻道，「不準你說我爹！」

男人額間劃了滴汗……

沒料到，當今武林第一大戶尚水宮的少主，竟是這麼個……傻傻獃獃的青年？

尚千水繼續退後，直至與男人拉開一段令他感覺安全的距離後，才低聲問，「你是誰？」

「我是……」話到嘴邊卡著，男人咳咳幾聲，「我就是與高止棄一起從百花侯手中挽救了你尚水宮少主的，長生鏢局林。鏢。頭！」

原來，他就是衣服被炸光後，因家中無衣可換，加之街上人滿為患又買不到衣服，而只好用蕉葉裹住裸體的，長生鏢局林孤涼！

從他口中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尚千水激動問，「你認識高止棄？！」

「當然，我們是拜把子的兄弟！」林孤涼拍胸膛。

「拜，拜什麼？」尚千水解不懂這類稱呼，「你是他的兄弟？」

「就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

「一個姓林，一個姓高，怎會是兄弟？」

「所以才說，是拜把的！」

「拜，拜什麼？」

糟糕，怎麼又繞回來了！？

想著自己不能以裸體姿態與這尚水宮少主糾結下去，林孤涼只好換個解析，「就是朋友的一種！」

「你是高止棄的朋友？！」

不知為何，尚千水心裡一緊。

瞧他神色不對，林孤涼蹙了蹙眉頭，隱覺『朋友』二字給這個尚少主的理解與常人不太一樣……

「呃……你當我們是兄弟吧。」林孤涼轉過話頭，「你要找高止棄嗎？」

「他在這裡？！」尚千水眸光明亮。

「不在。」

這回答讓尚千水瞬間癟了氣，凝聚的寒氣也隨他失落的情緒而散解，「止棄他到底在哪裡……」

「誰要找高止棄？？」

一個聲音突如其來，兩人一同轉頭望去，原來是十二笑回來了。

只見他拎著大包小包的走進房間，都放桌上後又隨口道了句，「我在街上看到他了，跟好多女人一起……誒！？」話半，他目光落到尚千水身上，「啊，千水你沒事了！」

尚千水驚訝地看著十二笑，「啊，是你？！」

林孤涼卷緊蕉葉，在兩人之間左看右望，「你們認識的？」

十二笑微微一抖，只想岔開話頭，於是向著尚千水問林孤涼，「你們認識的？」

這一聽，尚千水緊張地湊了來，向著林孤涼問十二笑，「你們認識的？！」

十二笑抽把扇子出來搖了搖，「呵呵呵，這麼巧呀，原來大家都是認識的！」

林孤涼想了想，反問十二笑，「你認識高止棄？！」

十二笑一僵，難以說起，只好作笑，「呵呵呵，陰差陽錯罷了。」

不料尚千水一步撲來跟他追問，「你認識高止棄？！」

十二笑的扇子越搖越快，額汗卻越冒越多，「呵……呵呵，千水你也認識高止棄呀？」

「我要找他！」尚千水目光切切。

「這……」十二笑遙著扇，暗揣兩人關係……

此時，林孤涼走來與尚千水道，「巧了，其實高止棄也在找你。」

「啊，真的？止棄要找我？！」尚千水抱著球，臉上泛出一片淡紅。

十二笑以扇掩臉，已知……事態之嚴重，非比尋常。

。。。

夜靜闌珊，偌大優雅的房間之中，白玉水簾，流池幽淌，一束束火焰在水面靜靜燃燒著，舞爍熠光。

清冷的晚風從窗外吹來，拂動了焰火光芒，霎然間，出現了四位裙裳嫣紅的女子。

四枚薔薇刺印隱於紅紗之下，四柄鋒利的細劍藏於四件樂器之中，分別是：琴。瑟。簫。笛。四件樂器各刻一枚大字，分別是：詩。情。畫。意。

焰火搖曳，房間安靜無聲，片刻，一瀑水簾後面，有道雍容華美的身影逐漸呈現……

「夫人。」

四位女子一同蹲身，向水簾後的身影施禮。

「有發現？」平靜的聲音，端莊爾雅。

名『詩』的女子上前，雙手捧出一套嫣紅舞裙，「少主所穿過的衣服，在煙池庄的煙水間前發現。」

名『情』的女子上前道，「昨晚少主領了薔薇花牌進笑字間侍客，直至夜深陪與百花侯一同從樓外的樹林小道離開。屬下追蹤至煙池庄，見少主跟百花侯進入了地穴的煙水間。二人在內發生糾纏，最終少主因情毒發作而被對方占身。」

名『畫』的女子走前道，「之後還有兩男相繼入內，皆與少主接觸，其中一男更為爭佔少主而與百花侯大打出手。」

名『意』的女子走前道，「少主居於十九瀑環湖期間，共招引一百六十九個男人進尚水宮留宿。屬下遵從夫人命令，已將居於清雨樓與少主共夜的男人一律清殺，以確世上無人知曉少主身貌……」

意在話中淺頓，詩接而道，「煙池庄一事後，少主得准出宮，期限十日。屬下隨行跟蹤，得知少主首日又再失控毒發，在僻巷深處與一裸男險然成事！」

清亮女聲中顯著焦慮的心情，在旁的『情畫意』三人亦流露出擔憂神色。

「少主的情毒越來越嚴重了……」

「若然情況繼續惡化，只恐釀成不可挽救的局面……」

水簾後的聲音依然平和，「此事尚宮主已得知。」

「是……」

『詩情畫意』四人蹲身膝跪於主人前，不再出話。

「還有發現？」水簾後的聲音又問。

「夫人？」詩抬頭。

「千兒說要走？」

「是的，夫人。」詩低頭回道。

「千兒生而在天，單純不沾塵世，從未識與任何江湖之人。此番若事無風波，從中生變，他絕不會忤逆尚宮主。」

如此，在這位尊貴的夫人心中，早已將整件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詩道，「少主決意要到原河的越良城，找一個叫『高止棄』的男人。」

「高止棄？」

意道，「此男身出百通客棧，於武林有『廢剩一成，十年不勝』之稱，聽聞為人卑鄙無恥，品性不堪，所見亦是個非禮之徒，未明少主為何找他。」

情在旁低聲，「少主身負情毒，情理可解。」

畫無意一句，「難道說，少主想與這個男人……」

水簾後的聲音幽幽沉下，「尚宮主不會允許。」

「是！」四人低下頭，一致應聲。

詩道，「夫人請放心，屬下將竭盡所能，阻止少主與此男見面！」

「不必了……」

「夫人？」

「我已派另一人處理此事，而你們身上還有任務。」

「是，謹遵夫人。」

『詩情畫意』齊聲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