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星期就是除夕，公司將晚會安排在了除夕的前一晚，晚會過後就給員工放年假，這個消息一出，整個公司的員工都歡呼起來，連續幾天加班的疲憊全部一掃而空，幹勁前所未有充足。

衛言站在工作間門外，看著裡面一個個像打了雞血一樣的人，嘴角也忍不住的上揚，看了一會兒後他轉過身，乘著電梯來到了唐屹的辦公室門外。

將身上穿的西裝脫下來搭在手腕上，只留下一件藍色的襯衫後他才敲響了門。

裡面沒有人回答，衛言已經見怪不怪了，擰開門走進去，在面對撲面而來的熱浪時，也只是腳上的步子微微頓了頓，目光粗略地掃了一眼，一下就看見了趴在辦公桌上睡著的男人。

衛言抬腳向對方走了過去，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的聲音都沒能吵醒對方。看著桌上一堆散亂的文件和還在工作的電腦，衛言微微嘆了一口氣。

「總裁？」

趴在桌上的男人動了動身子，下一秒緩緩地醒了過來。唐屹直起身子，看著面前的助理，一張臉蒼白得嚇人，平時漆黑如深夜寒潭，總含著光芒的眼睛暗淡無神，眼底一片青黑。

「你回去休息吧，公司的事已經忙得差不多了……我，我給你叫了醫生。」衛言開始重複每天都要說的話。

「我沒事……」唐屹捏著脹痛不已的額角，低低開了口，有氣無力。

「你這可不像沒事的樣子。」衛言覺得自己已經快到了怒火迸發的邊緣，自從上次男人回家遷墳回來後，整個人都變得不對勁起來，及其怕冷而且嗜睡，卻偏偏每天一副沒睡好的樣子，臉色一天比一天的糟糕。

衛言說完後，辦公桌後的男人身子微微怔了怔，沒有說話，目光落在那枚肉眼可見已經變為紅色的尾戒，一陣恍惚。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在說話？」衛言已經火了，「錢沒有了可以再掙，可是命沒有了你掙的錢都沒地方花！何況那麼大一個公司，難不成離了你就不行了嗎？」說到最後聲音都抬高了不少。

「行了，別嚷嚷了，」唐屹淡淡地抬眼看了他一下，「一會兒氣出病來公司不替你報銷醫藥費。」

衛言：「……」

衛言狠狠地喘了兩口氣，被熱的，也是被氣的，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卻又聽到唐屹道：「我太困了，先去休息一會兒，下午會議開始的時候叫我。」說完就準備從椅子上站起來。

大腦突然一陣眩暈，眼摩登言的身影變得忽遠忽近，唐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身子就已經直直地往前倒去，什麼也聽不清什麼也看不清，眼前只剩下了衛言慌張擔憂的神情，還有……那一抹鮮紅的衣角。

冷，刺骨的冷，唐屹似乎聽到了自己的血液結冰的聲音，身旁不遠處有著人在說話，一聲一聲地呼喊著一個人地名字，可是唐屹卻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麼，他想睜開眼睛看一看，眼睛卻彷佛被人上了千斤頂一樣，沉重無比，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眼前卻依舊是一片黑暗。

「……柏……柏……」

柏？是誰？唐屹聽著那一聲聲悲慟地低喚，心裡沒來由的一陣悲傷，他微微動了動身子，底下發出一陣「沙沙」地聲響，入手的是一陣冰涼，雪？

唐屹還沒想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雪地上，就忽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個聲音，清脆潔凈，帶著滿滿的笑意，讓人想到了春天桃樹枝頭那一朵朵嫣紅的桃花，他下意識地睜眼，想去看清對方的模樣。

眼睛上的重量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唐屹睜開眼睛，入眼的卻是一片暗沉的灰色，他眨了眨眼睛，下一秒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張滿臉是血的人臉，一雙眼睛沒有眼白，黑色的瞳孔幽幽地盯著他，眼裡還流著血。

「啊！！！」床上的男人一聲低呼，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眼裡滿是驚嚇之色。

「棠棠？」坐在床邊的唐夫人正在給人削蘋果，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鋒利的水果刀差點削到自己，她抬頭看著床上的人，臉上浮上一陣欣喜。

放下手裡的蘋果，唐夫人看著自家兒子，「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告訴媽媽……」唐夫人語氣里滿是憐惜，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的兒子，心疼得要命。

「媽……」唐屹大口大口喘著氣，神色恍惚，直到聽到唐夫人的聲音後才微微回過神來，啞著嗓子叫了人一聲。

「哎……」唐夫人眼裡浮上了淚水，急忙應了一聲，「還有哪裡不舒服，告訴媽媽。」

唐屹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眼前還浮現夢中的那張臉，他心下一片混亂，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灰敗的氣息，唐夫人見他不說話，只能抽過一旁的紙巾，動作輕柔地替人擦去額頭上的汗水。

唐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是不是做噩夢了？」唐夫人關切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唐屹偏頭看著她，張嘴正準備說什麼，下一秒整個人卻被定在了原地。

他看見，唐夫人身後，站著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人」，對方像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一樣，動作僵硬而緩慢地抬起頭朝著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兩道視線在半空中相聚，唐屹看著對方全黑不見一點眼白的眼睛，覺得自己被人捏住了喉嚨無法出聲，只能看著對方眼角的鮮血順著臉龐滑到下巴，然後滴落在光滑潔白的地板上。

對方身上還有著雪花，一頭快要拖到地上的青絲布滿了冰霜，在醫院慘白的燈光下折射出幽冷的光芒，在隨著他抬頭的動作後「簌簌」地落了一地。

大概是覺得男人一眨不眨盯著他看的樣子太過有趣，那個「人」竟然微微偏了偏頭，蒼白如雪的臉上還有著猩紅的鮮血，卻偏生讓人從他那沒有任何錶情的臉上看出了懵懂的神情。

一雙全黑的眼睛空洞無神地盯著他，最後竟然咧開嘴，沖著床上的男人齜了滿口鮮血的牙，笑了。

唐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