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殿外，散朝後，大臣三五成群散去。時值小年，朝臣們都迫不及待的往家趕。

顧成蘇喊住鄭厲，朝他施禮：「鄭將軍，這些日子都沒有看見鈞霆，他怎麼樣了？」

鄭厲凌厲的面容之上難得幾分惆悵，他嘆息著搖了搖頭：「這些日子，他都在軍營里，白天操練士兵，夜裡練劍，沒日沒夜的忙著。」

知兒莫若父，他又怎麼會不知自家兒子的心思。

「毓荷那孩子呢？」

顧成蘇一樣無奈嘆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們都無可奈何。

鄭厲開口：「待過了十五，我打算讓鈞霆去青雲港歷練些日子，日子久了，許感情就淡了。」

不過幾日的功夫，她覺得鄭厲愈發蒼老。她沒有反對，她本打算趁著小年夜邀請鄭鈞霆前往城主府，此番怕是行不通了。

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一直到出了宮門，鄭厲忽然說道：「老夫本不該多問，可事關少城主，老夫還是想問一句，少城主和離凰姑娘之間，是怎麼回事？」

這……

顧成蘇不自在咳了聲：「離凰姑娘，她很好。」

鄭厲默了兩秒：「老夫並非想要幹預少城主，只是這位離凰姑娘身份未明，還與遲金國二皇子糾纏不清，少城主還是要謹慎些。」

她點頭：「將軍放心，我有分寸。」

鄭厲也沒多說什麼，這些少年人之間的情情愛愛，莫說年齡、且說身份，便沒有他插手的餘地。只是那離凰姑娘，他見過幾次，絕不是一個普通的青樓女子，那樣的眼神、氣質，非久經風霜不得有。

他停下腳步看了眼已經走遠的顧成蘇，這些年來她的種種表現，已經遠超乎他和黎仲的想像，許是他操心的太多，少城主也不是一個可以隨便拿捏的人。

回府的一路上，街道格外熱鬧，顧成蘇下車買了幾包糖瓜，幾包瓜子。

忽然一陣吵嚷，她扭頭看去，只見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人和一家攤主起了爭執。

攤主說起話來語速極快，一連串的話語像是機關槍，唾沫星子直濺。那人被堵得一句話都回不上，一張臉漲得通紅，似乎是想要反駁，卻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她大致聽著，像是那個大鬍子出於好奇試了他們家的胭脂，但出門忘了帶荷包，想要回去取，但攤主看他是外地人，明顯不放心，二人便這麼起了爭執。

顧成蘇瞧的好笑，她看著那個大鬍子，莫名覺得眼熟，摸了摸腰間的荷包，從裡面掏出一塊碎銀子走了過去。

「夠不夠？」

「少城主」，攤主受寵若驚接過，連連點頭：「夠了夠了。」

顧成蘇朝著二人笑了笑，也沒有多說什麼，便準備離開。

大鬍子忽然拉住她的衣袖，這麼一拉，險些將她的衣袖扯掉。她的嘴角抽了抽，回頭道：「兄台，還有何事？」

大鬍子笑的很是憨厚，他摸了摸頭髮，有些不好意思：「大兄弟，謝謝你幫了我，聽攤主喊你少城主，你可是旬陽城的少城主？」

顧成蘇點頭。

他像是找到了組織一樣，眼中滿是星星：「少城主，我是方大邱，是遲木國往來的商隊頭領，今日剛來到旬陽城。我這次來帶來了不少奇珍異寶，少城主可有興趣看看，你看中什麼，我就送給你當做你今天幫我的謝禮。」

顧成蘇停下腳步，唇角一抹笑意：「賄賂我？你想要什麼？」

方大邱搓了搓手，不知想到了什麼，臉頰微紅：「其實也沒什麼，我聽了個小道消息」，說著，他湊近顧成蘇耳邊，小聲說道：「聽說少城主和離凰姑娘相交甚好，離凰姑娘容貌傾城，她身邊的侍女也長得好看，之前我曾見過一眼」，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一臉嬌羞模樣瞧的顧成蘇打了一個哆嗦。

她幹幹笑著：「好，方……兄，你可以去荷花畔盼雨茶舍，離凰姑娘經常出現在那裡。方兄若是有空，我倒是要去那裡，不妨一起。」

方大邱眼神透亮：「我現在就有空。」

「如此，方兄隨我一起吧。」

一路上，方大邱都在給她講著路上所見所聞，應著那句喋喋不休，聽得她頭有些大。下馬車時，她揉了揉發脹的額頭，不禁懊惱自己的提議，她也不知為何，瞧見這方大邱時，有種莫名的親昵。

他們二人到了盼雨茶舍時，離凰的演奏恰好結束。她帶著方大邱上了二樓，離凰在看見方大邱時，似有瞬間的怔愣，只是那個瞬間太短暫，除過她自己，無人發覺。

「何事？」

顧成蘇將來意解釋清楚，離凰看向方大邱的神色漸冷，凍得方大邱打了一個寒顫，他訕訕笑著：「離凰姑娘，你身邊可有一位叫做百花的侍女？」

「沒有。」

「怎麼會沒有，她說她是你的侍女啊」，他說著急了起來，嗓門一下拔高。

顧成蘇忙拉住他：「離凰姑娘說了沒有，就肯定沒有。」

方大邱眼中的光一下子滅了，他垂頭喪氣的嗯了聲，找了那麼久，還以為看到了希望，不曾想唯一的線索也斷了。他心中悲涼，道了句告辭，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盼雨茶舍。

顧成蘇瞧的心疼，她扭頭問：「當真沒有一位叫做百花的侍女嗎？」

離凰對她話語中的懷疑很不滿意：「少城主既然不信，又何必多問。」

顧成蘇默默轉了話題：「離凰姑娘可要隨我一起回去，今日小年。」

小年嗎？時間過得真快。她點頭，隨著顧成蘇回了城主府。

天色微暗，夕陽與殘月各自掛在一側天邊，天邊大片火紅的雲彩，噼里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

陸管家早就備好了鞭炮，九年來，這還是頭一次，城主府這麼熱鬧，他幹脆的買了好幾掛鞭炮，鞭炮聲震耳欲聾。

她將府里的人都拉了出來，捂著耳朵看著噼里啪啦的火光，有種格外的滿足感。她的目光在周圍身上流轉著，燈籠掛滿了整條街道，火紅的光影打在每個人身上。搶過陸平手中的煙，她點燃剩下的鞭炮，笑容格外燦爛。

該有多久，她沒有見過這麼燦爛的笑容了，離凰看著那個捂著耳朵、煙火之中的少年，似被感染，她的唇角不覺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