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班的公交很難擠，特別是晚一點的話，幾乎要靠蠻力才能擠上去。

喬予星今天起晚了，昨天晚上加班到十二點半才回家。這段時間幾乎天天加班到這個點，早上的手機的鬧鐘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響，迷迷糊糊睡過了頭，還是喬沅思把他叫起來的。

以往這個時候他已經坐上公交了，但是現在他很尷尬，因為擠了好幾次都沒能擠上去。眼看就要遲到了，他只得使出吃奶的力氣跟著人群擠，上了車情況也沒能好到哪裡去，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巴士內開了空調，窗戶緊閉，車裡的人又多，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簡直令人窒息。

喬予星本來就有點暈車，難聞的味道鑽進鼻孔讓他反胃。車子搖搖晃晃走走停停，他的胃裡翻江倒海，後背的冷汗打濕了他的白襯衫，臉色蒼白，嘴巴緊閉，生怕一張口就吐出來。

二十多分鐘後車子停在他要下的站點，他趕緊下車。外面的空氣灼熱而帶著點汽車尾氣的味道，喬予星快步走到垃圾桶旁幹嘔了好幾下，早上什麼也沒吃的胃裡空空如也，根本吐不出來什麼東西，反倒是腸胃痙攣，難受得他眼淚都出來了。

實在是吐不出來，喬予星按著胃部去賣早點的攤子買了杯豆漿。溫熱的豆漿撫慰了飽脹的腸胃。他緩緩舒了口氣，抹了把臉刷卡進入工廠。

他現在在一家電子廠做工程師，名義上挺好聽實際上跟正經的工程師沒法比。他主要負責機器出現的各種問題，說簡單點就是一個修機器的，專門在一樓工廠的流水上轉悠，查看哪台機子運作出了問題。

現在已經到上班的點了，得趕緊去打卡，否則這個月的全勤就沒了。他一手提著豆漿，一邊快步走向打卡機，踩點打上卡。隨著「嘀」一聲，他的心也跟著放下來。

「喬工，你怎麼還在這裡？」

喬予星回頭，看見他的身後站著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其中就有他們這個部門的經理，說話的也是他。

這麼熱的天氣他們穿西裝不熱嗎？

他客套著跟經理打招呼，「經理早，我現在就去上班。」

說完他快速往前走了兩步，又被人叫住了。

「喬予星？」

那道聲音似乎有點不確定，卻莫名的熟悉。

喬予星乍一聽見自己的名字還有點恍惚，他在這個工廠做了三年，大家都是叫他「喬工」，鮮少有人叫他全名。他茫然的朝那群人看去，一群人穿著黑的、灰的西裝，他一時沒看出來誰叫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直到有個人從人群中走出來，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喬予星。」

喬予星手心的汗水在褲子上擦了一把，心想：原來是他啊。

記憶中青澀的臉與那個青年男人重合，眉眼長開，五官線條更加硬朗，褪去了年少時的稚嫩，氣質也越發沉穩。曾經的藍白校服被一身黑色西裝所代替，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只是那雙眼睛在看向他時，一如既往的燦爛帶有笑意。

他的喉結滾動，艱難的說出那個深藏在他心中的名字。「秦深。」

秦深朝他走了兩步，很是驚喜的問道：「好久不見，沒想到能在這裡碰見你，你在這裡上班嗎？」

「是。」喬予星說了一個字就閉上了嘴巴。他和秦深有多久沒見了，自從高中畢業，他們七年沒見了吧。

七年，兩千多天，看起來很漫長其實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們都已經二十五歲了。

經理見他們熟悉，笑著把喬予星拉過來，「秦總你們認識？喬工可是我們部門的得力幹將，正好是他負責新產品的機器管理。那個喬工啊，你就跟我們一起看看，給秦總介紹一下我們這個部門。」

喬予星有點懵，他只是一個修機器的，部門的事情知道的不多。而且他之前是在別的部門工作，這個部門是新開設的，人手不夠才把他拉過來，很多事情他都不清楚，他能介紹些什麼出來。

「經理，我......」

「哎，喬工那你不要推辭，廠里現在不沒事嗎？一起吧。」經理將他還沒說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

秦深看著他笑，大抵是認同了經理的話，沒有阻攔。

喬予星張了張嘴，認命跟在他們一群人身後。他的個子不高，一米七出頭，骨架小身材又瘦，跟走前面的秦深一比矮了一大截。

這裡完全是沒有他的事情，一路上都是經理在說，再就是秦深和他周圍的人交談幾句。

一樓是辦公室和流水線一起的，各佔一半的地方。這是新開的，就連工人也是新招聘的。聽經理說過幾句，好像是公司投產的一個新產品，如果做得好的話以後會越做越大，現在正處於試水階段。等以後技術成熟了，會搬到更大的工廠去。

喬予星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他們說新產品應該怎麼做，該怎麼打開市場，他聽不懂，分出別的心思想這個周末會不會給他雙休，還是繼續加班。

在一樓的樓梯口側面有一面鏡子，專門用來照儀容儀錶，進入工廠就要從這面鏡子經過。

喬予星漫不經心的朝鏡子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有多狼狽。頭髮凌亂，還有一縷翹了起來，眼底有一圈黑青，神色憔悴枯敗，臉頰鼻翼兩側的幾顆褐色的小雀斑顯得臉上有點臟，因為駝背，本來不高的身形硬生生又矮了幾分，要不是穿著白襯衫，真有幾分中年油膩大叔的模樣，可他才二十五歲。

看著前面身形挺拔的秦深，他越發覺得無地自容。人家混的風生水起，連經理也要對他討好三分。哪像他，如此落魄，丟在人群中都看不見，此時手上還提著一杯豆漿，還不知不覺提了一路，臊得他臉都紅了，趕忙找個垃圾桶扔了。

流水線作業雜訊有點大，現在是上班時間，工人手腳麻利的做自己的事情。一道玻璃門隔開了噪音，還能觀察裡面是如何運作。秦深和經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產品的未來構想，時不時看一眼裡面的工人工作。

喬予星無聊的看著自己的手指，有點想逃離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