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接蘇之恆的人，穿著黑色T恤，軍綠色帆布褲，高筒軍靴，這已經算是很隨意的打扮了，蘇之恆只瞟了一眼，心說爺爺還是這麼一板一眼，不給他這種小老百姓好日子過。

車子一路開上了高速，蘇之荔一上車就開始玩手機，蘇之恆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兒看看窗外，腦子裡是還受著傷的某人，不知道他的傷怎麼樣了，有沒有去縫合，有沒有很疼......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蘇之荔從手機里掙扎出來對哥哥扔出了一點關心。

「我能想什麼...」

「想某個有腰傷的人吧？」

「胡說。」蘇之恆不自在的扭過頭。

蘇之荔笑了笑，沒再說話，部隊里開車的人到底技術過硬，蘇之恆沒多久就睡熟了過去，再醒來時，車子已經熄了火，開車的人和原本坐在副駕駛上的人都站在車門外守著，雕塑似的一動不動，等著車裡的兩個人醒過來。

蘇之恆先醒的，甩手給了蘇之荔後腦勺一巴掌，蘇之荔痛的倒吸氣，捂著頭吼道，「幹嘛呀！！」

蘇之恆嘁了一聲，推開車門，「到了。」

蘇老爺子德高望重，手上還握著實權，因著老人家身份過於敏感，他兒子連同他孫子孫女兒都跑了，兒子下海經商，事業風生水起，孫子孫女兒也各自有了能嚇唬人的名頭，可老爺子就在部隊呆著，一連幾十載，風雨不動安如山，偶爾召喚兩個小的來住兩天，老人家這輩子，似乎除了兒子孫子不喜歡他這身份外，其他的一切都是別人羨慕不來的。

兩兄妹一路到了機關大院的八樓，蘇老爺子的辦公室就在那裡，還沒進門，就聽見老爺子一聲呵斥，

「你敢吃我卒子！」

另一個相對格外年輕的男聲也隨之響起，「蘇老，卒子都不讓吃，那我讓帥投降好了。」

老爺子聽了還是不滿，嚷嚷道，「你吃你吃，吃了也不讓你贏！」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啪』一聲落了棋子兒，用自己的馬拱了對方一個卒，接著又是一聲，十分刺耳，老爺子使了力氣，拿自己的炮也吃了他一個兵，得意道，「咱們要公平。」

蘇之荔趴外面聽了半天，終於忍無可忍推開門闖了進去，「爺爺，你怎麼下棋的嘛！」

蘇之恆被這句話活生生激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也跟著走了進去，老爺子頭也不抬，「嘿吃你的車！」

那人揉著下巴，故作思考狀，「蘇老，這車您還吃呢？」

老爺子一聽，定睛一看，赫，早被將軍了，於是手一抖，不小心撞了下棋盤子，棋子全亂了，他驚詫的說，「哎呀，撞到了。」

蘇之恆瞪大了眼睛，心說，這演技，拿個奧斯卡夠了，真的。

「怎麼才上來？」老爺子沖站著的兩人道。

蘇之荔向來會討爺爺的喜，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這不等您下完棋麼...」

老爺子嗯了一聲，介紹說，「吶，這是穆思銘，都認識認識。」

那人早站起來了，面帶笑意的看著她，蘇之荔伸出手，「喲，少校啊。」

穆思銘穿著軍裝，沒戴帽子，以蘇之荔這雙閱人無數的眼來看，肌肉，線條，聲線，器大，活好，蘇之荔這一眼掃下去，臉紅了，和他稍微握了一下，立馬鑽進爺爺懷裡，我的好爺爺喲。

穆思銘不知什麼時候看到了站在後面一直沒作聲的蘇之恆，眼睛一亮，朝他走了過去，也伸出手，「蘇公子，久仰。」

蘇之恆剛抖掉了雞皮疙瘩緊接著又起了一波，不知道為什麼，穆思銘給他一種壓迫感，讓他十分不自在，他握住他伸過來的手，「你，你好。」

穆思銘握著他的手緊了緊，笑道，「那我就不打擾蘇老承歡膝下了，告辭。」

老爺子點了點頭，「替我跟老黃帶個好。」

「得嘞。」

穆思銘走後，三人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蘇之荔興奮極了，給爺爺遞了杯茶，「爺，這少校，挺精神的。」

蘇之恆喝了茶，發出嘖嘖嘖的聲響，「爺爺，別喝，這茶有毒...」

蘇老瞪他一眼，才沖之荔道，「這就是給你準備的。」

「真的嗎？」蘇之荔笑的難以自己，「爺爺，你也太懂我了。」

「嗯，還有一個姑娘，還沒來，那是給之恆的。」

蘇之恆一口水嗆嗓子眼兒里，半天喘不過氣來，「咳，嘛呀爺爺，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操心的。」

「你操心？我聽說你那兄弟，靳，靳啟昂，人都有半大個兒子了，你呢，你連老婆都沒有！」

「他是他，他結婚早，有兒子怎麼了，他比我大那麼多，」蘇之恆不遺餘力的狡辯，「您先把之荔嫁出去行嗎，別管我。」

「你這是什麼話，大哥都還沒娶媳婦兒，當小的就先嫁了？」

「怎麼不行，爺，這都什麼時代了，婚姻自由好嗎？」

「自由個屁！」老爺子啐了一口，叫道，「自由就是下三濫，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些年糟蹋了多少姑娘！」

「什麼叫糟蹋？你情我願的，人家還糟蹋我了呢，您怎麼不說說人家？」蘇之恆嘴巴一漏，話也收不住了，緊接著就聽見爺爺問，

「誰，誰糟蹋你了，你給我說出個一二三來！」

蘇之荔從穆思銘的肉體引誘中走了出來，忙說，「哥他胡說呢，爺爺別理他，您說的那個姑娘，是誰啊？」

「文藝團的，」老爺子一說起那姑娘，滿嘴都是誇，身材好，臉蛋好，重點是家世好，那是周明華的小孫女兒，含嘴裡怕化了的小寶貝，這要是蘇家給娶回來，門當戶對。

蘇之恆聽著沒什麼感覺，癱在沙發里玩衣角，嘴裡嘟囔著，「娶個大小姐回來，誰伺候？」

老爺子沒理他，這時門被扣響，他踹了蘇之恆一腳，「給我坐好。」

接著門就被推開了，進來的人也是一身軍裝，站在門口朝蘇老爺子端端正正行了個軍禮，「首長好。」

老爺子笑著說，「誒好，來，祺英，過來坐。」

她應聲走了過來，在老爺子指的位置，蘇之恆的旁邊坐下，聽見老爺子說，「團里很忙嗎？」

「嗯，排節目呢，蘇爺爺找我來，有什麼事嗎？」周祺英並非蘇之恆之前所想的那種大小姐，整個人看起來很正氣，幹練的短髮藏在軍帽里，說話時不卑不亢，不驕不躁。

「之恆，」老爺子叫道，「認識一下。」

蘇之恆癟著嘴，伸手過去，「你好，我是蘇之恆，這位老人家的大孫子，他要給我找媳婦兒，你同意嗎，不同意咱們改天再聊，好走不送。」

蘇之恆噼里啪啦說一大串，老爺子聽著聽著不對勁，一茶杯扣過去，砸的他捂著腦袋呀呀的喊疼，周祺英只覺得好笑，這不明擺著拚死抵抗麼，那就順了你的意，

「蘇爺爺，其實我來的時候就想到您找我做什麼了。」

「哦？我老了老了這麼瞞不住事了都？」

「不是，蘇爺爺，實話不怕跟您說了，我啊，沒打算處對象呢，團里一直很忙，我想先把團里的事弄清楚，其他的，暫不考慮。」

老爺子被噎的說不出話，蘇之恆這下更氣了，捂著頭站了起來，「爺爺，我出去透透氣兒！」

「嗯，快滾。」

蘇之恆氣上加氣，一甩屁股，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八樓走廊盡頭一轉彎就能上樓頂，蘇之恆爬了上去，心說頭疼著呢，老爺子下手也忒狠了。

「喂。」

這聲音從身後飛來，嚇蘇之恆一跳，轉身剛要吼，看見那個人倚在牆上，軍裝的領扣被解開，嘴裡含著煙，一手擋風，另一手正點煙。

蘇之恆朝回走，到他面前，

「你怎麼還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