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萌一說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說了句「我們還會再見的」便攔了倆計程車跑掉了，留下蘇哲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也是不知道他們怎麼再見？本就是偶然相遇，他若不來這「藍天」，這小孩還能找到他？

蘇哲不信，搖頭笑笑也走了，他把這當作小孩子的惡作劇。

萌一的出現只是蘇哲平淡時候里的一個小小的波瀾，甚至連水浪都沒有掀起來，他依然過著門診，手術，值班，休息，的生活，規律，重複，但是絕不單調。

用蘇哲的話是，你永遠不知道會遇見什麼樣的患者，也永遠不知道手術刀切開的皮下會給你怎樣的驚喜或者驚嚇。

這天也是一樣，星期四，輪到他值班，帶著一線醫生查完房後，就坐在一堆病曆本上籤自己的名字，突然包里的手機開始震動。

蘇哲掏出來看了眼，是溫宏闊，「藍天」的老闆。

「喂，有事？」

「是這樣的，」對方語氣有點急促，「剛剛酒吧有人砸場子，有個小孩手被砸到了，這邊急診來的醫生說是斷了，我就想著送你那裡了，你幫忙看看。」

「行。」蘇哲說，「你掛個骨科的急診，然後直接把人帶到住院部七樓醫生辦公室來。」

「嗯，我讓小劉（調酒師）送過來，我這邊還有的事情要處理。」

「好。」

「那謝謝啦，改天請你喝酒。」

蘇哲又應了聲好，就催促對方快送人過來，然後掛了電話。

半小時後，小劉就帶著受傷的小孩上來了，蘇哲看了一眼。

的確被打的有點嚴重。

右邊臉腫了，眼眶也是烏青的，身上大大小小有好些鈍挫傷，不過這些已經被急診醫生簡單處理過了，最嚴重的就是左手，被臨時用夾板夾著，防止二次傷害，掉在胸前。

蘇哲看了看，一邊做著簡單的體格檢查，一邊問，「名字？」

「萌一。」吐詞有些含糊不清。

蘇哲一愣，把目光從萌一的手慢慢上移到臉上。

忍住沒笑。

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小孩，居然幾分莫名的可愛，至少比那晚上又是送餛飩又是送酒又是打賭可愛多了。

至少蘇哲是這樣覺得的。

萌一眨巴著腫了的眼皮，想說話，但迫於疼痛，忍住了。

算了算了，現在不是聊天敘舊的好時機，萌一想。

「咳咳，」蘇哲不自然的咳了兩聲，一邊輕輕按壓萌一腹部，一邊觀察他的臉色，同時問，「有撞到腹部嗎？」

「沒。」萌一說話的聲音像是口裡含了個核桃，嗡嗡的。

「嗯。」蘇哲點頭，臉色沒什麼變化，又做了些簡單的體格檢查，然後在電腦上敲了半天，開了一大堆單子，「先看看骨頭的情況吧，看看需不需要手術。」

「好。」小劉回答，「那我先帶他去做檢查。」

「嗯，」說著蘇哲又拿出一張單子開始寫「入院證」，「你先帶他去吧，把身份證留下，我幫他把入院給辦了。我開的檢查都是急查，不用排隊，你們先去。」

「好好。」小劉趕緊帶著萌一去檢查，萌一雖然沒有說話，卻是一步三回頭的去找蘇哲，卻發現他從辦公室出去，拐彎，就直接消失在了樓梯口……

萌一:……

唉，默默嘆氣。

前前後後折騰了快兩個小時，萌一看著右手上的針頭，開始有些恍惚。

他不就是昨晚在酒吧待太晚了，為了安全著想所以就直接在酒吧將就一晚上，結果，早上來一堆人打打鬧鬧，說什麼抓姦？然後他就被打了，然後就被送過來了。

萌一又看看自己的左手，已經打上了石膏，還是蘇哲親自上手的。那可是調戲蘇哲的大好時機啊！又是摸自己的手，又是給自己拼骨頭，還細聲和自己說話，還時刻和自己對視（其實是蘇哲觀察萌一的神情，被萌一誤以為是兩個人的對視），這可是促進感情的大好時機，怎麼可以錯過？

可他，偏偏就錯過了。

當蘇哲給他手臂複位的時候，萌一腦子裡除了疼在沒有其他東西了。

什麼調戲不調戲，什麼感情不感情？都比不過生理上的疼痛叫人想死！

好在蘇哲說是有骨折，但不算嚴重，外固定就可以治療，但最好輸幾天液，預防感染。

可是，疼啊……

而且，這傷筋動骨一百天，左手不能用，還得吊著這個東西，那不是他這一兩個月都沒有收入？學習也會受到影響？

萌一半躺在床上，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