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29日 雨

我覺得我要買件新衣服。

一，我有錢了。二，下個要和孟果一起回學校。三，遠哥需要一件衣服來襯托自己的帥。

好吧，我把我所有的衣服都拿出來了，可是，就是覺得都不好。我知道就是一起返校而已，又不是相親又不是啥的，那我也得帥帥的啊。

嗯，帥瞎他孟果的眼。

2015年9月1日 晴

帥！就一個大寫的帥！

哈哈哈，孟果，你就等著酷炫的遠哥從天而降護送你去學校吧。

哦，太中二了。

2015年9月9日 多雲

收拾東西。

收拾東西。

收拾行李。

收拾心情。

我明天就要見孟果啦！

孟肖遠你真是不要臉，能不能矜持一點兒？

2015年9月10日 晴

孟果誇我帥了。

火車上呢，不好寫太多，明天說。

2015年9月11日 晴

西天取經九九八十一難，九九歸一，龍生九子……

九，是個很好的數字吧。

孟果，我決定不再隱藏感情，我也決定給你緩衝的時間空間，我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也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人。

如果第一次，你忽視，第二次，你以為是玩笑，那麼還有第三次第四次。

我給自己，給你和我，九次機會。

昨天是第一次，這樣直截了當的表白，我希望，九次之內，就能成功。

還有八次。

我要開始倒數了。

孟果，讓我走近你吧。

孟肖遠把衣櫃里所有的衣服都掏了出來，看著滿眼的純色T袖，還有兩件藍黑格子襯衫，他捂著臉倒在床上。

這都是啥啊？

孟肖遠作為一個非直男，擁有正常的的審美，和直男的隨意懶惰。高中時候，他情竇初開就是孟果，後來一心學習追隨孟果，衣服自然就隨便買了。大一的時候倒是買了些過得去的衣服，只是他沒想過帶回家，導致現在家裡只剩下這些理工男的衣服。

孟肖遠仰天長嘯，不行，我要去買新衣服，反正老子有錢。

他打電話給余聞，喊他出來。聽孟肖遠說要買衣服，余聞彷彿被踩了尾巴：「你買衣服？相親？」

孟肖遠笑出來：「不是，出不出來啊你，一句話。」

余聞在那邊忍不住八卦：「來來來，喲，這是有事兒啊，等著我啊，你家樓下見。」

孟肖遠掛了電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必須有事，大事，沒事我都得弄得有事了。」

他在樓下沒等多久，就看見余聞蹦著就來了，一把掛他身上：「怎麼想著捯飭自己衣裳了？發春了？」

孟肖遠一個倒肘給他：「你還發浪呢。」看著余聞求知的眼神發著光，孟肖遠心裡其實也打著鼓，他只有餘聞這一個好哥們，何況他們都是同屬性，他想這事沒什麼避著余聞的。

「我下個月和孟果一起回學校，所以想買新衣服，怕自己看不好，請你來參謀參謀，請你吃飯。」

余聞捂著胸口，瞪著眼睛看著他，突然鼓掌：「牛逼啊，這就把他拿下了？」

孟肖遠撇撇嘴，拉著余聞往外走，一邊把暑假發生的事說了個大概。

余聞啃著冰棍：「哇，這樣說來，上次我放你鴿子，豈不是還撮合了你倆，哈哈哈。」

孟肖遠給他一個白眼：「你臉呢？對了，你小子能耐啊，和你家那位同居了？」

余聞臉一紅，一口把冰棍咬下來，把棍扔了，含含糊糊：「沒同居，就留他那兒過了兩次夜。」

孟肖遠用飽含深意的眼神看著他：「年輕人，注意身體啊，安全第一。」

余聞對著他腦袋就是一下：「孤家寡人一個，擔心你自己吧。」

看著孟肖遠情緒突然沉下來，余聞暗罵自己多嘴：「欸，不是我說，你其實可以主動點兒，不嚐試，一定沒機會。」

「啊？」孟肖遠看著他，完全沒意會。

余聞嘆氣，拉著他進了商場，一邊逛一遍說：「你以為你表現得挺明顯了，其實你一直都是暗戀暗示啊，那些表白，要不就是不明所以，要不就是不知源頭，他不知道你喜歡他，又怎麼接受你的喜歡？」

孟肖遠卻驚住了：「你說，讓我追他。」

「追唄。」余聞扭頭看見他一副糾結的樣子，就知道他又在害怕了：「你是覺得追男的丟臉？」

孟肖遠搖頭：「我怕他，會覺得排斥，好不容易，關係好了點兒。」

余聞突然冷笑一聲，不再說話。好久，孟肖遠才從糾結中回過神來：「真的，要追？」

余聞轉過身來看著他，少有的認真：「阿遠，你缺朋友，還是缺一個關係好的學長，現在的關係，你甘心？你能以這樣的身份自處而不逾矩？你的感情，能允許你們的終點就是朋友嗎？」

「不能。」

「阿遠，你不去追，他是不會來的。試試吧，要不就是在一起，要不就是死心，總比你現在整天自己胡思亂想糾結其中要好。」

孟肖遠皺著眉：「可是……」

余聞嘆氣：「我只是在說我的想法，你自己決定。我就是覺得，你不行動，這樣的暗戀沒有一個結尾，你的性格，不會甘心，不過自我折磨。」

孟肖遠擺擺手，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確實不擅長做決定，尤其是二選一的題，做，或是不做。余聞也了解他，這番話不過是為了點醒他讓他自己能面對內心，不要逃避，並不是為了逼他現在就做決定。

不得不說，兩個非直男選衣服，品味的確高於男性平均審美。

十號那天，孟肖遠穿著黑白色拼接襯衫，帶著棒球帽站在高中校門口等孟果。

「挺帥啊。」孟果提著兩杯檸檬茶，拖著行李箱，站在路口看他。

孟肖遠晃出一口白牙：「當然，遠哥誰啊，我可是我們那屆級草。」

「哦？不是校草？」孟果把檸檬茶遞給他，故意逗他。

「校草是你啊，我搶不過。」孟肖遠接得快，倒讓孟果沒話回。

孟肖遠把管子戳進去，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他喝飲料喜歡先含在嘴裡，再鼓著嘴咽下去，幼稚極了，又成了習慣，改不了，把孟果逗樂了。他抬眼，疑惑地看著笑著的孟果，孟果搖搖頭，示意沒什麼，背過身子，還在笑。

孟肖遠下意識知道這笑因為自己，低頭打量自己全身，沒發現哪兒不對勁，又抬頭看孟果，他已經在打車。

「打車走？」

「行李多，巴士麻煩，行嗎？」

「行啊，我無所謂。」

孟肖遠一副很聽話的樣子，孟果沒忍住，揉了一把他的頭毛，孟肖遠躲開：「我還想再長高一點兒的。」

孟果一樂，也沒再逗他。

其實他們都自己來來回回好幾次了，也不存在誰照顧誰，都自己處理自己的事。這次不過是為了路上有個伴，大學裡的高中校友又不多，孟果才把他叫上了。

上了火車，兩個人一個中鋪一個下鋪，才中午，他們就都坐在下鋪玩兒手機。

孟肖遠有點兒心不在焉，玩兒了一會兒就把手機扔了，靠在被子上盯著孟果看。他本來只是情不自禁，誰知道出了神，直勾勾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孟果被眼神灼傷，轉頭看他。

「你盯著我看做什麼？」

「你帥啊。」孟肖遠和他熟了，有點兒沒臉沒皮，又想到余聞的話，話也就直白了些。

孟果把手機也扔在床上，靠在隔板上：「照鏡子去，你不是說自己班草嗎？」

「級草！」

「級草級草，級草大人行了吧。」孟果一臉無奈。

孟肖遠突然坐起來，湊近孟果，把孟果嚇了一跳：「做什麼，咋咋呼呼的。」

孟肖遠討好似的笑起來：「沒什麼，我就是發現，學長你和傳說中不太一樣。」

孟果苦笑：「還傳說，我是哪吒，三頭六臂？哪裡不一樣了。」

「你可比哪吒受歡迎。他們都說孟果學長人帥，能力強，人緣好，雖然高冷臉盲不認人，卻偏偏特別受歡迎。」孟肖遠嘿嘿一笑：「我還納悶呢，你明明看上去就不好接近，又臉盲，好人緣哪兒來的。」

孟果又是苦笑：「是啊，臉盲，又面癱，我好人緣哪兒來的。」

孟肖遠察覺他情緒不對，湊過去，和他坐近了些。

孟果把手機拿起來，打開看了一眼，又關上。

「我小時候人緣特別差，大家都覺得我這人特別不好相處，因為不認人。」孟果突然說，看了一眼孟肖遠，繼續說：「後來懂事了，為人處事不能不會，學生工作又需要和人交際，所以學會對人笑，努力記住人的臉，雖然還是不認識所有人，但是大家對我印象好了啊，覺得我雖然不認人，但是對人還不錯。」

孟肖遠忍不住嘀咕：「可你還是很高冷啊。」

「對陌生人啊，我又不認識，有必要假裝友好嗎？」孟果說：「再說了，我對你高冷過？」

孟肖遠心裡想著高中，免不得有些不高興：「有啊。」

孟果攬著他肩膀：「那是我們還不熟，我這個人啊，不認臉的人一概都覺得是陌生人，也裝不出親近。」

孟肖遠扭頭，一臉冷漠：「認臉了就熟了，所以就可以話嘮，就可以揉我腦袋了？」

孟果哈哈大笑：「欸，你也發現了，我妹說反差萌，對人莫名其妙，不認識就是男神，認識就是男神經。」

孟肖遠沒忍住臉上的黑線，還真是，孟果和他熟悉了一點兒以後，就越來越沒形象，特別喜歡開玩笑，還有點兒，蠢萌。

不過，還是，好喜歡好喜歡啊。

這樣真實的孟果，親近的孟果，對人沒防備的孟果，怎麼能讓他這樣的心軟，成了一汪春天的水。

火車上十點就熄燈了，孟果也睡到了中鋪，對面的大叔鼾聲特別響，火車在鐵軌上軋過的聲音，在孟肖遠耳邊轉來轉去。

他翻過來，翻過去，最後仰面倒在鋪位上，睜開眼，一片清明。

他和孟果聊了很久，從國中，聊到了大學。

孟果其實是個特別赤誠的人，因為他的臉盲，所以身邊的好朋友其實不多，他也習慣了。因為不知道面對的人是誰，所以他也習慣了待人一個禮貌而又疏離的態度。

至於孟肖遠，孟果根本不記得高中時候自己見過他，他對他的第一印象，是火車上那個幫自己買飯的學弟。至於後來的事，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孟肖遠刻意親近，總之，孟肖遠現在是他少有的能一眼認出的人了。

當然，這是在他們保持聯繫的前提下。

孟果的腦內存，對於人臉的內存只有一周左右。

「那你爸媽呢？」

「我又不是傻，只是這個人很久不在我眼前出現，我又不會想到他，自然就忘了。」孟果看著他，十分無語。

孟肖遠對他的臉盲還是無法完全理解，可是孟果現在記得他，他很高興。

他想成為孟果能一直記得的人，就好像孟果的家人，孟果的那少有的幾個好友，即使不聯繫，他也會在腦海中想到，不會忘記自己的臉。

他伸手，敲了敲中鋪的床板，小聲地喊他：「孟果，孟果學長。」

他伸出腦袋，借著微弱的燈光往上面看過去，只能看見被子裹住的一團。他想這是睡著了吧。

「孟果，睡了？」

果然沒有回應。

孟肖遠坐起來，他回想起余聞跟他說的那些話。可以嗎？就以現在的方式相處，這就是自己想要的，終點？能知足嗎？能，這樣安分地自處嗎？

不能，不能啊。

你是我心底最洶湧，又要我怎麼心如止水？

你是我的無法自拔，又要我怎麼安分守己？

那就試試吧。

孟果，給我和你一次機會，我不再怯懦，走向你。

我給你拒絕的機會，九次，就九次，如果九次之後，你仍舊不能成為我身邊的人。

我就放手，你往前走，我不再追。

「喂，我其實特別喜歡你來著。」

「是不是挺意外的，我給你唱過歌，給你寫過信，我跟在你後頭走了很久很久了，一直在等你回頭看到我。」

「挺傻的，何必等，我應該追啊，默默守護什麼的就是放屁吧，我喜歡你，應該直白地認真地告訴你啊。」

「嗯，我應該告訴你，我喜歡你。喜歡你騎著單車乘著風來去的樣子，喜歡你安靜看書的樣子，喜歡你對待事情的泰然自若，喜歡你笑，喜歡你看我，喜歡你一臉茫然，喜歡你所有表情。」

「我是第一次喜歡人，所以我不會，都是本能。只是覺得我不該瞞著你。」

「我不太理智，所以可能給你帶來困擾，可能你聽不到吧，我還是要說，對不起，從今以後，我可能要開始追你了。」

「拜託給我一點兒可能性吧，雖然成功性太低太低了，不去試，就永遠是不可能。」

孟肖遠低聲地說完，抬頭看了一眼，又笑了。

你聽到了嗎？這算第一次，對不起我還是太慫了，下次，下次我一定當面告訴你。

孟果，我孟肖遠特別特別稀罕你。

第二天孟果果然沒有任何異常，孟肖遠舒了一口氣，又有點兒失望。

他和孟果拖著箱子走在校道上，低著頭，沒什麼話可說。

「你住哪兒？」

「東四樓。」

「那我先走了，我東十二，你自己小心點兒。」孟果把箱子換了個手拉著，轉身走了兩步，忽然轉身，孟肖遠還站在原地，他笑了，走過來揉揉孟肖遠的腦袋：「昨天聽見你說夢話了，有喜歡的人了？」

孟肖遠嚇了一跳，往後退一步，擺手：「沒有沒有。」心裡卻想著他怎麼會聽到，又呆了一會兒，點點頭：「欸，是啊。」

孟果勾起嘴角，拍拍孟肖遠的肩膀：「你這麼帥，追唄，看好你。」

孟肖遠抬頭，眼裡竟然有點兒濕，他知道孟果肯定沒聽全。他眼睛閃著光：「真的？」

孟果點頭，特真誠，他哪裡知道眼前這個小孩子，心裡的人就是自己。他只是以朋友的身份鼓勵他：「喜歡就追啊，上，加油。」

孟肖遠聳聳鼻子，他從來沒覺得這麼酸，心裡滿滿的都是喜歡，卻不能言，他幾乎就要說出來，那個人是你呢？我還能追嗎？

孟果卻沒給他機會，接了一個電話，笑著跟別人約好了晚飯。他掛了電話，看著孟肖遠：「你們院學生會會長，陳滕，要不要我給你開後門，去學生會。」

孟肖遠撅嘴，故意不屑：「我自己來，才不要開後門。」

孟果敲他腦門：「想開我還不給開呢，自己加油，下次就帶你浪。」

孟肖遠使勁點頭，拉著行李箱往後退，他幾乎要忍不住自己笑，他被莫名的福祉和未知的期待充滿，他只能小心躲起來。

「孟果學長我先走了，拜拜～」

他尾音都因為高興而揚起來，他想，再等幾天，等自己努力一點，離他更近一點兒。

他說孟肖遠你不要急，他遲早都會是你身邊的那個人，你要努力更優秀。

孟肖遠腳步都要飛起來，他拉著行李箱走得快，輪子滾出了一首歌。

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孟果，我離你最多還有八步。

你往前走吧，往前跑吧，我不顧慮你的步伐有多快，因為我一直會追隨，因為我會走得比你更快。

直到我在你身邊，直到你的餘光里，我一直都在，你忘不了。

你會一直認得我，你會一直記得我。

因為我是孟肖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