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忘了充電了。」蘇汝成看著怎麼也打不開的手機，心裡一陣苦逼。

本來還打算給喬厲安說點什麼讓他安心呢。

這個點兒他們舍友還沒下課，他又沒帶宿舍鑰匙，喬厲安用的手機充電器跟自己的不匹配……

好吧，只能先回家了。

蘇汝成走之前又擼了把二狗的毛，心想下次來就該是長住啦！

人逢喜事精神爽，蘇汝成拎著家門鑰匙到了家門口，即使沒怎麼睡但看起來狀態也不錯。

「誒？老爸回來啦？」蘇汝成看著單元門口停放的熟悉車輛，咕噥道。

不如悄悄進門，給他們一個驚喜，哈哈！

蘇汝成這麼想著，三兩步上了樓，小心翼翼地開了鎖。

客廳里沒人，主卧的門緊閉著，蘇汝成輕手輕腳地摸過去，正要轉開門把手，卻聽到了爸爸的聲音：

「這麼多年了，他現在都上大學了，也該告訴他了。」

蘇汝成停住了動作。

「你跟他開口麼？」蘇母道。

蘇父沉默了。

「你該跟他說說，畢竟他是要去你組成的新家庭看看的吧？」蘇母接著道：「還有你家那個孩子，總要讓汝成知道他還有個弟弟吧？」

「你呢？就不打算再找個老伴了？」蘇父問道。

「……順其自然吧，汝成雖然已經上了大學，但也總是回家的，我怕他看見陌生人在家，心裡不舒服。」

蘇汝成在門外聽著，一雙大眼睛裡已經沒有了神色，整個人都鈍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

蘇汝成沒敢開門進去，只是呆愣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抽掉了七魄，六神無主的慢慢搖著頭。

門把手被人從裡面擰開，接著就是蘇母驚慌的聲音：

「汝成？！」

蘇汝成緩緩抬起了頭，喉結滾了一圈。

「你……你們……」蘇汝成的視線穿過母親的肩膀，看到了那個自己許久不見的父親。

那個男人的眼中是同樣驚慌，還有藏不住的愧疚。

「你們瞞了我什麼，都說了吧。」

蘇汝成搖搖晃晃地走到沙發邊上，慢慢扶著膝蓋坐了下來。

兩室一廳的屋子，三個人都沉默不語，氣氛安靜的可怕。

「說啊……」蘇汝成看著自己的父母，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你們說吧，算我求求你們了，說吧，啊……」

最後一個「啊」字是從喉嚨裡面發出的，聲音低低的，隨著眼淚一起哽咽著。

半晌，蘇母開了口：「我們其實三年前就離婚了，怕影響你學習，就沒跟你說……」

蘇汝成把臉埋進了手裡，一聲不吭，只能看見紅透了的脖頸和耳朵，還有微微顫抖的身體。

蘇父繼續解釋道：「當時我們商量著，也查了好多資料，都說高中時期的孩子最容易產生逆反心理，走上歪路，父母離異對孩子的影響也挺大的……」

他頓了頓，說出了父母最常用的句式：「我們也是為你好。」

「呵……」蘇汝成伸手抽了張紙巾擤了擤鼻子：「你們怎麼就知道是為我好了？嗯？你們怎麼總這麼自以為是呢？」

「這三年，爸爸，你連過年都不回家，我就一直在想，是不是你有外遇了啊。」蘇汝成捏著手裡的衛生紙，聲音啞啞的：「還有媽，我總是能看見你跟別的男人約會，每次一看見我就胡思亂想，卻一句話也不敢說，不敢問……」

「我還以為只要我不說，我不問，我就還能有這個家……」蘇汝成說到這兒，終於堅持不住了，哭了出來：

「你們怎麼不早告訴我我其實已經沒有家了啊！」

他眼淚連著線似的流了出來：「這樣……這樣起碼我不用忍得那麼辛苦啊……」

他以為他做一個好孩子，爸媽就可以高興一點，也許，爸爸就不會總是說太忙了沒時間回來看他。

所以他學習的認真，考上了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成州大學。

所以他節儉打工，從來不多要家裡一分錢。

所以他從不惹事，甚至都不敢早戀……

就連剛剛進門的前一刻，他還高興地想，爸爸終於回來了，自己下午可以帶他去自己的大學看看……

沒想到啊，他早就是別人的爸爸了。

蘇汝成看了會兒天花板，又抽了幾張紙，抹了把眼淚。

他站起身，抬頭看著母親：

「對不起啊媽，這幾年，耽誤你了。」

原來自己怎麼做，都好像不太對。

蘇母看著直徑朝門外走去的蘇汝成，急忙問道：「你這是去哪兒啊？」

「回學校。」蘇汝成扯出了個笑：「下午還上課呢。」

說完，他關上了門。

*

上午十一點半，學生會辦公室。

「這次元旦晚會，要籃球隊和啦啦隊出一個節目，嗯……學生會每個部門都要出兩個以上節目……」喬厲安看著安排表道。

喬厲安正和宣傳部部長討論元旦晚會相關事宜，馬澤凡一臉奸笑的湊了過來，在喬厲安耳邊道：

「你家國小弟可在樓下蹲了有一會兒了，我上樓時候剛看見，你不去看看？」

喬厲安眉頭微蹙：「你是說蘇汝成？」

馬澤凡挑眉一笑，撞了一下喬厲安的肩膀：「誒呦，你還有幾個國小弟啊？」

「那這邊你們先看著，有什麼不確定的聯繫郝晨穎或者陳天麟。」

喬厲安交代完了，便拿上傘，出了辦公室。

綜合樓外，蘇汝成蹲在一個角落裡，眼睛腫的跟個核桃似的，於是就把臉埋在手臂里，只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出來進去的人們，尋找喬厲安的身影。

喬厲安的個頭在人群中還是非常顯眼的，看著那個拿著傘的人一出來，蘇汝成立馬站起身招手。

「你怎麼來學校了，不是讓你在家休息……」喬厲安剛跑到蘇汝成身邊，就看見對方哭紅的眼睛：「你……這是哭了？怎麼了？碰到什麼不好的事情了麼？」

喬厲安微微俯身，扶著蘇汝成的肩膀仔細端詳蘇汝成的臉，語氣中略帶焦急。

「沒……沒什麼。」蘇汝成閃避著喬厲安的視線，隨即解釋道：「我忘帶充電器了，手機沒電了，就沒給你打電話，直接來這兒蹲點了哈哈。」

喬厲安看著蘇汝成不想談這件事，便也沒多問，只是微笑道：「那今天咱們在外面吃吧，有家店還不錯，我早就想帶你去了。」

「嗯。」蘇汝成點了點頭。

他現在只是想有個人陪著，有個地方呆著。

喬厲安懂他的。

這是一家古色古風的店，桃花屏和竹籬隔開了一個一個的四人座，喬厲安領著蘇汝成找了一個偏僻的位子坐下。

喬厲安拿著菜單，點了幾個招牌菜。當他把菜單遞給蘇汝成的手，蘇汝成卻擺了擺手：

「哥，我想喝酒。」

「好啊，這裡有清酒麼？要……」

「哥！」蘇汝成抿了抿唇，道：「我想喝白酒，能醉的那種，先要三瓶……」

喬厲安定定的看了蘇汝成一會兒，終於還是輕輕嘆了口氣，跟服務員點了幾瓶白酒。

蘇汝成看了看喬厲安，起身坐到他身邊，低聲說著什麼。

說著說著，眼眶又忍不住紅了，他的手指用力攪在一起，骨節發白。

「好了好了……」喬厲安捉住了蘇汝成的手，溫柔的一節一節慢慢掰開：「雖然他們分開了，可是他們還是愛你的，很多時候大人的選擇也不會完全理智和完美……」

蘇汝成沉浸在剛剛接受事實的頹靡期，喬厲安則是專心致志的開導他，誰也沒注意到，他們身後的那一桌，坐著一個熟悉的人。

郝晨穎是自己跟著來的。

她和喬厲安不是一個班，她剛下了課，準備去綜合樓學生會辦公室解釋個清楚，卻看見喬厲安拍著蘇汝成的肩膀，兩個人十分親密的樣子。

這個親密的感覺並不是說行為舉止，而是那種兩個人之間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讓人無法介入的親密感覺。

女人的直覺總是很准，憑藉著這麼一點詭異的懷疑，郝晨穎一路跟著他們來到了飯店。

郝晨穎就在兩人所在的桃花屏的另一面，她把耳朵貼在屏風上，偷聽著兩人的談話。

不得不說，這家店的隔音措施做的還可以，不過透過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郝晨穎還是能猜出蘇汝成發生了什麼的。

但是，這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啊。

喬厲安的語氣溫柔，很有耐心，對待蘇汝成家庭的離異情況，表現了超出朋友兄弟關係的體貼和關懷。

這就顯得……異常曖昧了。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的樣子，蘇汝成喝高了，聲音也慢慢變大了。郝晨穎聽著他念念叨叨地訴著苦，困得想打瞌睡。

不知又過了多長時間，就當郝晨穎要付錢走人的時候，隔壁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接著就是椅子被拉開的聲音。

他們這是打算走了？

郝晨穎拿著手包，偷偷地跟著倆人。

喬厲安扶著蘇汝成向洗手間方向走去，兩個人的身高差註定了這個姿勢並不好看，不過喬厲安依然紳士的將蘇汝成半扶半抱的進了洗手間。

郝晨穎看著門口的男士指示牌，只得止步了。

她在臨洗手間的一處屏風後等著，眼睛不由自主的向衛生間裡面張望。

蘇汝成看起來是真的喝醉了，臉紅大舌頭，眼睛混沌失了神。

立在鏡子前面似乎是在罵自己，旁邊的喬厲安一直低聲說著什麼安慰的話。

從郝晨穎的角度，只能看到幾個局限的的完整畫面。

「啊？！」忽的，郝晨穎被嚇得差點把茶杯揮到地上。

從轉彎的縫隙中，他看見蘇汝成強行壁咚喬厲安。再加上這是個一米七壁咚一米九，世界上非常具有衝擊性。

詭異的是，喬厲安一點沒躲，還揉了揉肉蘇汝成的頭髮，微笑地跟他說著什麼。

郝晨穎慢慢從包里拿出手機，正猶豫著要不要拍下來的時候，下一幕的情景更讓她瞠目結舌。

他們！他們居然接吻了！！

只見蘇汝成踮腳用力湊上喬厲安的唇，喬厲安原地不動，不知道是心甘情願還是處於驚訝。

天啊……

郝晨穎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著他們看，又拿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這不是幻覺了。

當郝晨穎快把兩人盯出兩個窟窿的時候，蘇汝成終於結束了這個吻。

郝晨穎失魂落魄的回了學校，一路上都沒想通這是為什麼。

喬厲安為什麼沒躲開？是太震驚了？還是他……

郝晨穎捏緊了手提包的帶子，不死心的又看了一遍照片。

喬厲安喜歡男人麼？怎麼之前沒有見他跟那個男生在一起過？

還是說問題出在蘇汝成身上？

郝晨穎揉了揉眉心，回想關於蘇汝成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