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彧修不是一個喜歡開玩笑的老師，眼角眉梢都掛著正經兩個字，況且他現在的表情一點不像是裝的。

蘇汝成怔了一下，拿出手機打開簡訊界面遞給樊彧修，道：「導員……這條簡訊你看一下，不是你發的麼？這個電話號碼不是你的嗎？」

樊彧修一頭霧水的接過蘇汝成的手機，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薄唇抿緊。

電話號碼是自己的，但是他保證自己從來沒有發過這樣的簡訊。

「稍等， 我去問一下其他班級的負責人。」樊彧修說著，將手機還給了蘇汝成。

其實也不用多問，眼見著其他人都沒來，只有蘇汝成來了。

但是這件事實在太蹊蹺了，樊彧修特意查了一下電話卡運營商的簡訊使用情況，發現自己在那個時間的確發送了一條簡訊，但是自己手機內存里卻完全沒有顯示。

這件事情，放在恐怖片里就是見鬼的預兆，放在懸疑片里就是遭殃的前奏，怎麼看怎麼讓人不舒服。

「這就太奇怪了……」樊彧修推了一下眼鏡，沉吟了半晌，道：「蘇汝成同學，你最近身邊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麼？」

最近發生的特別的事情？

那可多了去了。

母胎solo的脫單了，對象還是個男的。

不僅彎了，還彎的全校皆知。

跟家裡吵了架，還離家出了走。

蘇汝成腦內信息量太大，感覺什麼都值得一說，但是無論是件事，說出來都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只是道：

「嗯，是遇上了點特別的。」

「可能是某些人的惡作劇吧，這件事情沒有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也不值得細查了。」樊彧修叮囑道：「不過，你最近要注意一下你的個人安全，這些人這次沒有對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不代表下次不會。」

「嗯，謝謝導員，我會注意的。」蘇汝成點了點頭。

出了導員辦公室，蘇汝成扶著欄桿這麼一想，心裡也明白了些。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說不準是哪個小心眼的小姑娘氣不過他佔了喬厲安，想這麼整他一次呢。

蘇汝成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出了教學樓。

晴空萬里，萬里無雲。

這麼好的天氣，一點都不像是要下雨的樣子。

蘇汝成溜達著出了學校，想著去附近的商場買幾件衣服，順便剪個頭髮。

快立冬了呢。

*

喬厲安坐在機場外的咖啡廳里，白色長款風衣，睡著眸子，杯子里的咖啡早就失了熱氣。

他就坐在那裡，帶著耳機，一動不動的，彷彿一座雕像。

蘇汝成現在會做什麼呢？玩遊戲？

喬厲安想到這裡，皺了皺眉，冰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掙扎著。

「老爺和小姐到了，您準備一下吧。」耳機里機械的聲音提示著。

那一瞬間，冰冷的眸子里連那一點掙扎都消失殆盡。

喬厲安起身，將早就冷掉的咖啡拿了起來，灑在了衣擺上。

深棕色的咖啡在白色的風衣上快速的蔓延開去，髒的刺眼。

喬厲安放下了杯子，面無表情的走出了咖啡廳。

*

機場的人總是不會少的，但是在來來往往的人群里，總有那麼幾個非常的耀眼，能讓一掃而過的目光駐足停留。

戴著墨鏡的高挑的女人，隨手撥著一頭金色的波浪捲髮，嘴唇紅艷，脖頸細而修長。她的旁邊是一個中年男人，精神矍鑠，即使眼角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跡，也能從五官中看出他幾分年輕時的帥氣英俊。

兩人並排走著，行李由身後兩個高大魁梧的男人拿著，回頭率幾乎是白分之百。

出了機場，女人將墨鏡扯了下來，皺著眉掃視了一圈，終於將目光定在向他們小跑過來的年輕男人。

「爸，姐……」

喬厲安微笑著在他們面前站定，打了個招呼。

不得不說，比起父女二人，喬厲安的確收拾的不夠體面。

白色的風衣略皺了不說，居然還沾上了咖啡漬，一看就是生活中懶懶散散還馬虎不利索的人。

因為是小跑著過來，喬厲安的頭髮有一些亂了，再搭配上略顯諂媚的笑容，看起來無能又畏縮。

喬梓卿心裡嘲諷的笑了笑，面上卻只是微微點頭示意。

喬笙瞥了一眼喬厲安，沉聲道：「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這個……」喬厲安面露尷尬的將污漬向後遮了遮，窘迫道：「不小心沾上的……一想到要見到爸爸和姐姐了，就有點緊張了。」

喬笙定定的看著喬厲安，一雙眼睛裡裝滿了精明。仔細看去，那精明中摻著一些疑惑，似乎像是在懷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喬厲安。

一點兒小時候的陰沉算計都沒有，彷彿完全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難道心理治療的效果這麼『成功』麼？

喬笙拍了拍喬厲安的肩膀，將疑慮收進眼底。

喬厲安微微垂著腦袋，臉上仍然掛著禮貌親切的笑容，將喬笙和喬梓卿接上了車。

「爸，我先送你們回主宅吧，」喬厲安看了看風衣上的污漬，僵硬的笑道：「我回去換件衣服。」

「不用那麼麻煩，我們跟你回聆音小區就行，」喬梓卿端詳著自己塗得紅艷均勻的指甲，慵懶道：「哪兒還不能歇腳了，都是家嘛。」

「這個……」喬厲安面露難色，道：「聆音小區那邊還沒有收拾，亂著呢。」

「沒關係，就按照梓卿說的來吧。」喬笙端坐在後座，不怒自威。

「那就……回聆音吧。」

喬厲安嘴角不自然的上揚著，看起來僵硬的有些扭曲。他笑著，眼神卻不自然的左右飄忽著，似乎在擔心著什麼。

喬厲安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喬笙父女，將手機從口袋裡緩緩拿出，像是在給什麼人發簡訊。

他微微皺著眉頭，似乎和手機那邊的人溝通並不順利。

喬笙將喬厲安的反應和動作盡收眼底，一直懸著的心也踏實了下來。

他也許是高估這個二十多歲的兒子了，就如喬梓卿說的那樣，一個人不可能在仇恨里浸泡那麼多年——那是會瘋掉的。

人總是有惰性的，總是會容易忘記讓自己痛苦的事情，選擇安逸。

無論是心理醫生的反饋還是這幾年喬厲安的表現，都說明了這一點。

這樣，才好。

想到這兒，喬笙緊繃的脊背鬆懈下來。

一條漂亮的家養小狗，總比一頭窺伺的野狼，更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