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好大的雪，直到黎明之時才停下。白花花的一片，在冬日的陽光中有些晃眼。

蘇穆深一腳淺一腳地踏著積雪，聽著那「咯吱咯吱」的聲音，讓他更加著急。這大清早的，他就開始在王府前院晃悠，等著那人的來到。

依舊是一身黑衣的鳳起在他身後笑道：「都跟你說了那送信的得過了早膳才能到，你倒好，早膳都不用就跑過來等著！」

莫瑾走了快三個月了，每個月都會寄一封家書回來，所以每個月的這天蘇穆都會跑到前院等著，他想要第一時間看到那封信。

上個月的家書上說，南朝的軍隊到了北方，恐怕過不了多久兩軍便會開戰。蘇穆這心總牽掛著那男人，生怕他在戰場上出點什麼事，哪怕是吃不好睡不好的，蘇穆也不免擔心好久。

今日更是如此，昨天下來捷報，說是第一場仗打贏了，蘇穆開心的彷彿是自己上了戰場。

蘇穆撇了一眼鳳起，得意的說道：「你懂什麼！你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哪裡懂我的心情?哼！」

這幾個月來，蘇穆跟鳳起相處的倒是不錯。兩人似乎有很多共同愛好，沒事去茶樓聽個小曲，閑來無事聊聊美人，最主要的是兩個人話都多，誰也沒閑著。

鳳起攤了攤手，說道：「得得得！您就好好等著吧！我可沒時間在這耗著了！」

他們兩人倒是沒有一點主僕的樣子，更像是多年的老朋友。最開始鳳起還是礙於主僕面子，對蘇穆恭恭敬敬的，可自打那次蘇穆拉著他去抓貓那事之後，鳳起再也沒法把他當主子看待了。

哪有一個懂禮懂規的富家少爺又上樹又爬牆的？不光如此，身為王妃，不顧形象大搖大擺地上街溜達，甚至順手牽羊，還學的偷雞摸狗?！

再後來，蘇穆也不讓他叫自己王妃了。只叫他在外人面前喊聲「爺」就好了，私下裡叫名字就成了。

鳳起一轉頭，頗為瀟灑的離去，留下蘇穆一人還在那眼巴巴地瞅著。

快到年關了，張婉怡打理王府三年，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最忙的。王府的田產，商鋪等等，這些下人們每年這時候都得交貨賬，王府里進進出出的人更是不少了。

今日正趕上佃農們交糧，張婉怡早早就開始忙活，途徑王府前院時，看到了蘇穆正杵在那。這氣便不打一處來，心想著他身為王妃整日吃喝玩樂也就罷了，連到了年關都不知道操心。

這麼想著心裡也埋怨起了莫瑾。從前莫瑾哪次出征都是她去送行，可那個男人從沒有一次給她寄家書，甚至是回來了以後對她也是隻字不提。

張婉怡在侍女的攙扶下走過來，說道：「王妃真是夠悠閑的，這麼冷的天還出來玩?」

蘇穆沒聽出她語氣里的嘲諷之意，心思也全不在她那，含糊道：「嗯，是啊！雪景好看。」

有那麼一瞬間，張婉怡恨不得掐死蘇穆，一張漂亮的臉也變得一陣白一陣青，臉上的笑幾欲崩塌，但她還是忍住了。

張婉怡好心提醒道：「蘇夫人懷著七個多月的身孕，王妃卻越發喜歡游完了，」

蘇穆這下才看了眼張婉怡，定了神說道：「她的胎自有太醫照看，我又不懂醫術，去了也是白去。」

張婉怡正想在說教兩句，就見一個渾身漆黑的男子拿著一封信進了王府大門，蘇穆理也沒理張婉怡，繞過她的身側就迎了上去。

「王爺怎麼樣?他上了戰場，沒受傷吧?」蘇穆一邊著急拆著信，一邊噼里啪啦的問著。

那人畢恭畢敬的答道：「王妃放心，王爺啊，好的很！他是統帥，只指揮作戰，一般這種小戰場，王爺不輕易上的！」

蘇穆與那人說了不少話，完全把張婉怡晾在了一邊，沒人理她，直到她終於忍不住幹咳了兩聲，那個送信的人才看見她。

那人朝她行了個禮，說道：「張夫人好。」

張婉怡端了架子，說道：「嗯。王爺可有什麼囑咐?」

那人撓了撓頭，想了一會才說：「沒有。王爺只說讓小的把這封信交到王妃手上，並未提及夫人您。」

明知自己是自討沒趣，卻還是想知道那個男人怎麼樣了。張婉怡進王府三年，從最初的不情不願到現在的心甘情願，是她太傻太天真，對那個永遠不可能屬於自己的男人動了心。

她心裡清楚，自己只是張家的一個庶出女兒，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能耐超過她那個嫡出的姐姐。當初她被送進王府的時候，也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這棋子的作用無非是替張家傳遞些情報，或者是生兒育女。

她與王爺同床共枕三年，雖然王爺極少回府，但她還是王府里最受寵的女人。但那男人從未與她吐露過一次心聲，永遠都是那麼冰冷。

最讓張婉怡搞不懂的是，為何她依舊沒有懷上王爺的子嗣。

張婉怡神色黯淡，沒了剛才的盛氣凌人，對著那人說道：「退下吧。」

那人朝著她和蘇穆各行了禮後，轉身離去。張婉怡再沒心情嘲諷蘇穆，也匆匆離去。

信封上寫著「月清親啟」，裡面雖只有薄薄的三張紙，可蘇穆卻覺得有千斤重。

前兩個月的家書中，都只有「一切安好，勿念」這幾個字，可今日卻是密密麻麻的整整三張紙。

這些字無一不在訴說著對蘇穆的思念之情，莫瑾甚至寫到「憶起那日與月清攜手漫步於府中，夜景甚是好看，可身邊的人更令本王欣喜。」

蘇穆讀到這裡，不由得自言自語道：「嘖嘖，從前怎麼看不出來，這人如此肉麻……」

雖是嘴上嫌棄，心中卻是歡喜的。知道那人是真心對自己好的，也記得那人說過會用心愛自己，蘇穆從未否定過莫瑾的話，但這個男人真的這樣做了，他卻激動地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