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鳶從來沒有聽過單寂行的聲音帶了痛苦，他也從沒有聽過單寂行咆哮出聲。在他的記憶里，單寂行是一個偶爾不靠譜卻在正事上十分穩重理智的人。

所以，當他聽到單寂行喊著單寂行從未喊過的名字後，秦鳶定住了。

雙腿不聽使喚地定在那裡，怎麼也動不了。

直到單寂行回過神來，兩個人的視線交纏在一起，才心照不宣地各自紅著臉偏頭。

單寂行用那指節分明的手遮住了自己的嘴，一副懊惱的樣子。而秦鳶，只是單純地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單寂行這麼有情感地喊著自己的小名。

兩個人在這詭異的房間里，詭異地沉默了。

「咳咳咳。」

終於，單寂行發出了聲音。

時隔十分鐘的兩人，在屍臭的作用下決定將剛才的事情當作沒發生過。

「這下我們該……」

還沒等秦鳶說完，單寂行的手機響了。

單寂行接過電話，是趙然打來的。

趙然輕快地告訴單寂行和秦鳶他找到屍體了，還問了秦鳶和單寂行是不是走了。

這些話語讓秦鳶和單寂行措手不及！

趙然找到的屍體無疑是秦鳶他們認定的第一具屍體。屍體被趙然發現，說明那裡是一個案發現場，同時不應該有其他人的走動痕跡。

特別是在趙然這個重案組出身的警察這兒，不應該出現「秦鳶和單寂行曾經來過」的線索！

可趙然說——「你們是不是提前走了啊？真不是哥們兒！」

也就是說，趙然現在所在的屋子裡，有一個人，有一個製造了「讓人誤以為秦鳶和單寂行來過」這一錯覺的人！

這個「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一個鬼！

——無面鬼！！！

秦鳶緊張地搶過單寂行手裡的手機，咆哮:「趙然！跑！！！離開那裡！！！」

「呵呵呵呵呵呵……」

可電話那頭已經失去了趙然的聲音，換來的是斷斷續續的笑聲。

似成年男性，又似女人，甚至還似孩童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這話。

「這，這……嘿嘿嘿嘿……皮……皮呀……」

「咯咯咯咯咯……咯咯真……好……」

「看…看……是我……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

「是我的……」

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秦鳶聽見的只有手機碰撞在地上的聲音。

秦鳶習下意識地「喂」了幾聲，卻沒有再聽見手機傳達過來的任何聲音了。

秦鳶只覺得怒氣上腦，因為朋友被抓生死不明的慌張讓他一氣之下懊惱地把手機砸到地上！

單寂行冷眼看著自己的手機光榮犧牲，沒有一丁點兒心疼，他只是一臉鎮定地等待秦鳶的命令。

——兩人的關係很簡單，一個人義無反顧地去和鬼打交道，一個人跟在後頭聽從命令默默保護。

——就像以前一樣。

和以前一樣？單寂行挑眉，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無奈地笑了笑，才走到秦鳶跟前拍拍秦鳶的肩膀。

秦鳶被肩膀傳來的感覺給拉回了思緒，他看向單寂行，有點迷茫。

「怎麼？」單寂行被秦鳶的神情怔住了，眼前這個小子宛如迷路羔羊是怎麼回事？

「沒事……」秦鳶搖搖頭，臉色依舊帶著迷惘。

「不知道該怎麼找無面鬼？」

「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麼救趙然？」

兩個問題像箭矢，直刺秦鳶的心臟，讓秦鳶呼吸不暢。

他懊惱地看著單寂行，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單寂行還是第一次看到秦鳶不帶刺兒的模樣，一個挑眉，戲謔的聲音就從性感的薄唇中吐出:「你的追蹤符是吃素的？」

追蹤符？秦鳶恍然！

「我靠！我才想起來老子有追蹤符，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秦鳶立馬掏出追蹤符，臉上寫滿了興奮，他馬不停蹄地開始念叨起來，卻忽視了單寂行眼中的凝重。

追蹤符這種東西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符，一個道行尚淺的道士都能想到的追蹤法子，秦鳶竟是想不出來。可見這幾天發生的夢境和幻境已經讓秦鳶的大腦麻木了，

恐怕現在的秦鳶只是打著清醒名號活著的肉體，實則已經開始喪失思考、喪失判斷現實與虛假的能力了。

這樣的狀態並不好，單寂行不由得擔心起來。

就在單寂行想給秦鳶下一個靜心咒的時候，秦鳶歡快的聲音傳入單寂行的耳朵里。

重瞳里，秦鳶死氣沉沉地微笑著，聲音不帶感情地歡快訴說著:

「寂行，我找到了！」

——和當初一樣，像一具只會行走的屍體一樣，頂著令人噁心卻讓人想要擁抱的身體，說著令人噁心卻想聽一輩子的話。

單寂行的眼神一凜，帶著殺氣和冷血。

——風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