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人卻不管。

她們自認為即將有好戲上演，便都坐在一處，一會兒瞧著面不改色的沈凝，一邊又笑譚嬋膽大示愛。

沈凝實在受不了這些陰陽怪氣之人，便借口要出去走走，慕張氏對公主府還算熟悉，便想陪她一起。但兩人才雙雙起身，那邊就有人喊住了慕張氏，說是有事要找她。慕張氏走不開，便喚來一個小丫頭帶沈凝出了院落四處走走。

沈凝在這小丫頭的帶領下也算是見識過公主府了。這府內庭院錯落有致，荷塘水色漫漫，植園青郁蔥蔥，假山高低排列，一派好風景。走了走到底心裡好些，心情也不再那麼煩悶，便找了一處建在河塘之上的小亭子暫做作坐片刻休息，小丫頭便在一旁侯著。

沈凝坐在亭子里眺望四周，忽然似乎遠遠瞧見有兩抹影子站在岸邊。其中一人還十分眼熟，模樣像是慕沉音。在看他身邊那人，似乎是譚嬋。兩人一前一後步履匆匆，看上去好像要走近一片小林當中，一男一女獨自進入小林能發生什麼事，沈凝心裡存著疑惑和不安，一慌又一亂，便想即刻趕過去看看究竟。結果不知怎的似乎是腳下一絆，隨後竟然直直摔進了荷塘之中。

「安王妃！」跟在身邊的小丫頭驚慌呼喊一聲，可是人已經摔進了水裡，一時砸出波浪水花，整個人十分凄慘。

沈凝是個不會水的，摔進荷塘之後連忙掙扎卻無果，只能越沉越底，呼吸也不順暢，冰涼河水一個勁兒地湧進鼻腔里，刺得她呼吸管道里一陣膨脹，竟是一點開空氣都無法汲取。眼看這就要窒息而死，忽微微睜眼，彷彿瞧見自己頭頂下來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不算高大，且是少年人的模樣。不過那張臉十分眼熟，像是某個記憶中的碎片掉入沈凝混亂的腦袋裡，最終匯成了一張稚嫩卻清晰的臉。沈凝認出那張臉的同時，彷彿一場橘色大火和母親的喊叫聲再次席捲自己，似乎要將靈魂當場撕裂。時隔多年，她像是終於可以憶起全部，想起了自己曾經心心念念的弟弟，沈默。

這一刻，沈凝好像想起來自己並不是沈雲瑤，而是在貧窮安縣裡長大的孩子。那時母親就在身邊，弟弟也在身邊，她伸手想要去牽住他們其中一個，卻忽然刮來一場大風，又湧來一場大水，直接把那兩個人的身影給衝散，沈凝心如刀割一般無法抑制悲傷與不甘，奮力大喊一聲，「娘親！阿默！」

一時，竟然直接睜開了眼。

「雲瑤，你總算是醒來。」沈凝茫然睜眼發現四周十分陌生，但是耳畔卻傳來慕張氏姐姐溫柔又擔憂的聲音。漸漸地，她又感知到自己的手似乎正被人緊緊地握著。

沈凝偏頭去看，發現緊握自己手的是坐在床邊慕沉音，他雙眸面上皆是不加掩飾的擔憂與心疼。而率先發現沈凝醒來的慕張氏則是和另外一個穿著華麗陌生的女人站在床邊，正望著她。

剛剛醒來腦子還不是很清楚，但不代表她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

「竟然讓安王妃宴前落水，確實本公主的疏忽。那跟隨安王妃的小奴本公主已經處理掉了。好在安王妃已經醒來，大夫診斷無事。不然可叫本公主如何是好。」

穿著華麗的女人開口，雖然語氣關懷但是卻透著清冷，尤其是談起先前那個帶路的小丫頭時語氣更是冷漠，一句「已經處理掉了」著實叫人心驚，彷彿並不在意人命。

沈凝猜測這個女人便是今天生辰宴的主人青陽長公主。

「讓長公主殿下擔心了。」沈凝心想自己這一落水怕是已經驚擾了青陽長公主的生辰宴，一時覺得十分抱歉，又連忙起身想要請罪，但是被慕沉音給按了回去。然而沈凝並不看他，只把目光放在長公主和慕張氏的身上。

「生辰宴倒不算什麼，安王妃平安無事就好。」長公主說著忽然看了一眼沉默的慕沉音，輕笑一聲，「如若不然，本公主的這個弟弟怕是要惱了我。」

沈凝聽聞，這才看了一眼慕沉音。而這一看，竟是發現對方一直眼眸深邃地瞧著自己。與此同時，耳畔接著傳來長公主的疑問，「只是不知好好的，安王妃怎麼就落水了呢？聽說還是在碧軒亭那兒。」

沈凝視線不移，緊盯慕沉音雙眸，語氣卻是輕輕說道，「以為見到故人，便是一時情急不慎落了水。攪了長公主的興緻，確實抱歉。」

長公主笑而不語。可見那表情卻是高深莫測得很。

慕張氏約摸知道一些緣由，再見這小夫婦二人似乎有話要說，便出言緩解氣氛道，「青陽，你今日是主角，外面宴席怕是都在等著你盛裝登場呢，我陪你過去吧。雲瑤她現在醒了，有安王照顧著就行。」

長公主涼涼一笑便出去了，慕張氏擔憂地回頭看了沈凝一眼，爾後也陪著長公主出去，如此屋內就只剩下這對小夫婦二人。

沈凝覺得自己在碧軒亭里沒有看錯人，這會兒自然心裡有氣，不想理睬慕沉音。而慕沉音則是回想之前發生的種種，當時聽聞有人落水，他款款而來發現落水之人竟是沈凝，心裡哪能不著急，他本想入水救人，卻發現有人比自己先了一步。當那人抱著沈凝從水裡冒出頭的時候，慕沉音才發現那人是個少年。也得虧是個少年，不然若是其他健壯男子將沈凝救上來，他心裡可就不止著急和擔心了。

那少年也不知是何許人也，救了人之後便離開了。不過看他一身華服，又不像是外男，應該是長公主府上的孩子。但慕沉音細細想想，並不記得長公主身邊有這樣一個少年，可又莫名覺得那個少年十分眼熟，偏偏一時就想不起來他是誰。實屬腦袋疼。

沈凝本來心中就有氣，這會兒見慕沉音在走神，心裡更惱。她猛地把自己的手從慕沉音手裡抽回來，又推了他一把想要離開。慕沉音回神，見她要離開，連忙拉住了她。

「阿凝。」

沈凝並回頭，只道一句，「攪了長公主的宴會總歸是不行的。」

慕沉音卻不放她走，「阿凝，你的手很涼。不要去，我帶你回家。」

說著，也不管沈凝什麼反應，直接牽著她往外走。

「慕沉音，你先放開我。」沈凝心裡憋著氣，根本不想和他說話，可這會兒卻被他強行推門帶走，根本掙脫不得看著走在自己前面的男人的背影，掙扎不開的沈凝只能嘆了一口氣跟在後面。

兩人沒走多久，還沒出公主府便遇上了一襲嬌艷似火衣裙的譚嬋。看她走來的方向，是想要去沈凝剛剛休息的那個院子。卻不曾想三人在這小道里碰了面。

沈凝心裡彆扭，甚至連譚嬋都不想看見。偏偏那個小姑娘好像要跟她作對似的，上前大方行禮，「見過安王，安王妃。」

雖表面尊敬，可是這姑娘的眼裡只有慕沉音。

「譚姑娘。」慕沉音現在沒心思和她糾纏，他現在一心只想揪著沈凝回府，然後兩人好好談談。可譚嬋好像瞧不出他的急切似的，仍舊不讓路。反倒是做出一副擔心的模樣，瞧著沈凝關切問道，「安王妃現在感覺可否好些了？先前聽聞你忽然落水著實擔心。尤其是安王，當時也顧不得與小女說話了，只一心想要下水救人。然而後來，倒是一名少年救了您。」

「少年？」沈凝一愣，忽然憶起自己昏厥前在水裡見到的一張臉。當時她還以為自己是因為窒息而出現的幻覺，現在卻聽見譚嬋說確實有個少年曾經下水。想想自己在水下見到的那張臉，沈凝便覺得心底一熱：會是弟弟阿默麼？畢竟那張臉如此相像，年紀也差不多……

沈凝心裡光想著那名少年，直接忽視了譚嬋的話中有話，不在乎譚嬋之前是否和慕沉音一起的事情。她現在只想再見一見那個少年。

慕沉音這會兒見她走神，十分不悅。

「譚姑娘可知道那少年現在人在何處？」沈凝不信巧合，但當時在水裡，也可能是真的出了幻覺。不過一個和自己弟弟長得如此相像年紀又相仿的少年，足以讓沈凝心裡滿懷希望，她不僅想要見到那位少年，還想現在立刻馬上見到。所以這會兒也忘了自己對譚家女的不喜。

譚嬋正覺得奇怪，平日都聽說這安王妃穩重賢淑，怎的今日一見卻覺得有些急躁，而且對那位不知名的少年未免太過關注了些。

「那少年是……」譚嬋斟酌開口，眼神卻下意識地飄向慕沉音。慕沉音看她一眼，又立即轉移了視線。

僅這麼對視一眼，兩人之間便好像達成了什麼約定或是默契一樣。

沈凝心心念念著少年的身份，便沒有注意到這些。再加上她以為譚嬋知道少年是誰，便十分期待著譚嬋的回答，忽然間便見又來了一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