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說，既然要忘記過去，那便回到還沒有遇到她的曾經，這具身體，只是我的復製品。」三號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他抬手摸摸自己的眼睛，面容帶上了幾分扭曲，「這雙眼睛，是她留給我最後的東西了，讓我看到了世界，只可惜，這個世界，卻沒有她。」

複製，眼睛！許禕從三號的話語之中抽離出最重要的部分，一條清晰的脈絡漸漸成型，其中的細節，太過駭然，讓他不由得汗毛倒立。

三號死了，是他尋求的永久的安眠，他告訴許禕，在他們的心臟里，有一顆小小的種子，只要把這顆種子碾碎，他們就會死去，和其他喪屍去掉頭部的效果相差無幾。

穆巧本著醫生特有的探究精神，湊了過去，捻起一點許禕掌心的粉末，輕輕嗅了嗅，雖然很不情願承認，但是這軟乎乎似乎盈滿了水分的像是種子一樣的東西，並不是種子。

讓許禕將粉末交給自己，穆巧從背包裡面翻出一堆包裹得好好的實驗試劑，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做著小型的試驗，反倒是許禕，微微挑了挑眉，他都不知道，這個小傢伙是怎麼得來這些看起來就有些危險的液體的。

這些藥劑，自然不是穆巧四處順手牽羊來的，畢竟身側有系統，讓秦依依去將她常用的試劑攜帶著，也不算是壞了規則，果不其然，現在就起上了作用。

「這個東西，有什麼問題麼？」見穆巧小臉上滿滿的都是嚴肅，許禕心中生出幾分好奇，這樣模樣的小傢伙，他還是第一次見。

穆巧一邊搖晃著試管，一邊點點頭：「你看，如果真的是植物種子，破壁之後是不可能還能抵擋酸性物質的，可是，這強酸之中的粉末還是沒有什麼變化。」

「如果不是種子的話，還能是什麼？」許禕不打算說什麼變異的植物也許可能抵抗強酸，他依稀對這種東西有點印象，所以，對於穆巧的猜測，他十分贊同。

穆巧取出另外幾隻試管，讓許禕看著裡面各色的液體，然後很是嚴肅的得出了最後的結論：「這不是植物，要說的話，更類似於岩石。」

岩石？許禕輕笑出聲，在他朦朦朧朧的記憶之中，的確見過類似的東西，軟趴趴的一團，放在不遠處的無菌箱裡面，比起岩石，更像是凝膠狀的果凍。

穆巧誤會了許禕笑的原因，小臉一時間皺成一團，她雖然不比原身，是天才的高材生，但是好歹借了這個身體的便利，擁有了堪稱經驗老道的知識儲備。

「我並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想起了一些什麼。」抬手捏捏那鼓起來的小臉，許禕笑得溫柔，既然可以記起來一點，那麼，是不是表明，他塵封的記憶，正在蘇醒，只是，等待著他的，是不是和之前的幾人一樣，是浸染著絕望的曾經。

對於那憑空出現的試管，許禕沒有多問，反倒是穆巧自己，象徵性的解釋了一兩句，她深知許禕心思深沉，可不想在這個小事情上在兩人之間形成什麼隔閡。

其實，穆巧有些想多了，許禕在意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全盤掌控，穆巧於他，已經有幾分不同，算是可以信任的人，沒有確切的行為，他是不會把這種信任收回的。

走出三號的壁壘，緊接著便又是一段山路，穆巧雖然有些吃不消，但是好在有許禕的窩心安排，倒也沒有在路上出什麼丑。

看著周圍和之前相差無幾的密林，穆巧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水，跟著指南針一路向北，方向做不得假，他們應該不會迷路。

「休息一下吧，我去給你找點水。」密林之中濕熱得很，許禕沒什麼，穆巧卻的確一直處於呼吸不大順暢的境地，此刻許禕提出休息，她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坐在了一邊的隔水墊子上。

許禕回來得很快，不僅有水，還有一捧形似櫻桃的果子，只是，神色上有些難看，似乎是碰到了些什麼的樣子。

見到乖巧等著自己的穆巧，許禕臉上露出幾分柔柔的笑意，將水和果子遞了過去，卻正對上一雙帶著幾分好奇和疑惑的眸子，不由得輕笑出聲。

「怎麼了？」低下頭自己先吃了一個，然後拎著小桿子遞給許禕一個，穆巧歪歪頭，不允許許禕插科打諢過去，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麼。

許禕含住冰涼的果肉，微微眯了眯眼眸，正如他所想的那樣，浸了泉水，帶上幾分涼意，會顯得更加香甜一些。

「沒什麼，只是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東西。」許禕坐到穆巧的身邊，活動了一下手腳，輕巧的用一句話來概括他看到的人間地獄。

那高絕的古木變異了，氣根處纏繞著人的屍骨，而其中的一個屍骨身上的藤蔓上，分出的枝杈頂端都長著一雙淺青色的眼眸，和三號的那雙眼睛，一模一樣。

只一眼，許禕便能夠想像，這群人遭遇了些什麼，他淡漠的看著那糾纏在骨骼間隙之中的藤蔓，慢慢轉身繞過了這個危險地帶，看著自己的戀人被藤蔓虐殺，自己卻無能為力，依次為契機，精神崩潰，成為一個瘋子，倒也說得通。

「你說，是不是我們找到山林之中的那個救世主，就可以幫你治好眼睛了？」

「你問了好多遍了，大嫂，我打聽的准沒錯，只要過了這座山，老大的眼睛就一定可以看見東西的。」

「如果你可以看見了，最想看些什麼？天空，樹木，還是大海？」

「我…最想看到的是…」

「是什麼，快告訴我啊！你別躲，再說一遍嘛，我沒有聽清楚…」

男子輕巧的躲著女子接連的飛撲，在女子不服輸的埋怨之中輕笑出聲，嘴角漾起淺淺的笑意，我想看到的，就是你，想看見你的喜怒哀樂，想做你永久的臂膀，還想，從今以後，由我引領你，由我保護你。

「求求你了，快點告訴我吧，老公~」女子見強取豪奪不行，立馬轉換了攻勢，撒起嬌來，本就甜美的聲音微微發嗲，可愛得緊。

「等我眼睛好了，我再告訴你！」

穆巧小口小口浸潤著幹澀的口腔，她疑惑的歪歪頭，不太好的事情，那還是不問好了。

似乎是讀懂了穆巧眼眸之中的意思，許禕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小傢伙的頭頂，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會來到這危機四伏的叢林，但是，既然都已經有了悲劇的結尾，那虛幻的所謂沉浸在福祉之中的開頭，也就不那麼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