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去理會陸逍的變態言論，剛剛只是一眼，他便知曉，那液體之中的複製體和十幾年前的自己，相差無幾，多了幾分稚氣和不諳世事。

「你喜歡麼？」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許禕的不悅，陸逍還在那兒自說自話，在他看來，擁有更加完美的軀體，應該是每個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你很害怕死亡麼？」低垂下眼眸站在實驗室的中心，許禕沉聲揭露了陸逍的禁忌，生老病死，人生無常，若是沒了這最後的不確定，人生，豈不是太過無趣了一些麼？

很顯然，許禕的這種自得之樂，陸逍怕是理解不了，所以，在問道這句話的時候，他少有的心下生出幾分憤懣之情，只是，他覺得，反正已經勝券在握，這孩子哪怕任性的想要說些什麼，也隨他去吧。

「就是這裡，你確定這麼破的地方可以進行實驗研究？」看著面前破破爛爛，幾乎可以三號家的公寓相媲美的小樓，穆巧深深的表示懷疑，陸逍既然敢捲土重來，那必定是有所依仗，可這裡，似乎並不符合她之前的猜想。

趙睿也只不過是跟著隱身系異能者所提供的地圖到了這裡的，穆巧的疑問，他自然無法解答，不過，他還是比較信任自家的這些小隊成員的，於是，在遲疑了一下之後，他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地圖上所指示的地址，就是這裡。」

「主人，沒錯的，你看，男主大人就在這棟樓房裡。」秦依依的話語很是適宜的在穆巧耳邊響起，打消了她心中的疑慮。

「你留在這兒，哪兒都不準去，知道麼？」雖然並不像跨越階級給許禕的手下下命令，但是穆巧是真心不想讓其他人摻和進來，所以語氣不由得有些失衡。

話音剛落，穆巧便覺得不妥，看著趙睿的眼眸也帶上了幾分小心虛，她微微躊躇了一下，還是轉身將一臉驚訝的趙睿丟到了身後，算了，道歉什麼的，還是等她回來再說吧。

目送那小小的身影上了樓梯，趙睿借著殘破的牆壁得以看清楚對方的方位，不由得小小嘆了一口氣，對於穆巧突然爆出的驚世之語，他自然不會計較，畢竟，那雙眸子里滿滿的都是擔憂，似乎，只要他不聽話的跟著，就很有可能會死掉一樣。

趙睿向來我行我素，可是，這一次，他卻聽了話，端坐在駕駛座上，他微微低頭，自然，他要為他們守好後方，等著他們回來。

抬手捂住了小嘴，將到了嘴邊的驚呼壓了回去，穆巧環顧了一下四周，後脊骨竄起了一層一層的寒意，這裡和許禕去的地方不同，營養液之中懸浮著的並非傳統意義上的人體，而是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

比如，現在在穆巧面前的這一隻，人性的上半身，臉頰處開了猩紅的腮，正閉闔著眼眸淺淺呼吸著，下身卻變成了魚尾，上面除卻寬大的鰭蹼之外，還覆蓋著偌大的彩色鱗片，比起賞心悅目，更多的是對於那喪心病狂試驗的憤怒。

慢慢平息了自己的呼吸，穆巧知道，這種憤怒，並非源於自己，而是這具身體所與身俱來的醫者仁心，正因為是一流的醫生，所以才深知著其中的齷齪，心下不願與之為伍之外，更多的是一種立場不同帶來的不屑與鄙視。

「主人，這些人還活著麼？」秦依依很顯然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存在，一時間晶元都有些卡帶，在重新納入新的知識之後，她小小的程式里第一次明白了何為同情。

「還活著，只是，還不如死了，這裡的手術並不完美，排異反應很是嚴重，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承受著免疫系統帶來的生不如死般的痛苦。」只一眼，穆巧便明白了各種關節，她抬手輕輕摩挲著冰涼的玻璃表面，小小的嘆了一口氣。

似乎是被外面的動靜給影響了，器皿之中的人造人魚蘇醒了過來，一張稚嫩的小臉頓時扭曲了起來，掙扎著無視身上大大小小的導管，奮力游到了器皿的邊緣，在發現外來人之後張了張嘴，卻是倒灌了一口營養液，漸漸的又陷入了昏迷。

穆巧被眼前發生的一幕驚到了，她微微瞪大了眼眸，湊過去細細查看對方的樣貌，終於證實了自己剛才一瞬的想法，這個人，長著一張和小九一般無二的臉龐，若不是早先被帶著顏色的液體遮掩得模糊，她大約第一眼就可以認出來。

不過，很顯然，這個人魚，並不認識她，那湊過來的最後一個眼神，有驚恐有絕望有哀求，卻沒有遇到熟人的一絲驚喜，穆巧一時間有些疑惑，對方是被再度洗了腦，還是這裡只是一個可憐的復製品。

「起死而生這種事情，應該還是不可能存在的。」秦依依理性的做著分析，順便，她還回答了穆巧上一個猜測，「透過對比，他的樣子和小九一樣，只是顯得更加年輕一些。」

永遠年輕，永遠不死？穆巧似乎有點懂陸逍的套路了，所以，這些東西，最終都是要用到他自己身上的麼？不，恐怕他早就已經用在自己身上了。

憶及初次見面時，那人年輕的容顏，穆巧覺得事情漸漸的都理順了，想來，陸逍其人大約在喪屍異變之前就已經開始了這個計劃，只不過，末日幫了他的忙，讓他得以清閑的在僻靜地帶建立自己的王國，卻不會被政府或者法律幹擾。

甚至於，偶爾送上門的獵物，也因為末日增加了許多，畢竟，在末日之初，動物和植物喪屍化的比例並不高，深林算是一個比較安全的地方。

一百年間，陸逍攻破了基因的冰山一角，他先是用移植，想要藉助動物或是植物更為漫長的壽命，卻發現，排異反應就像是定時炸彈，成功率因此受到了掣肘。

而後，因為許禕的出現，他發現了一個更加有效的方式，那就是換而用喪屍化的異能者做實驗，喪屍畢竟只是一具屍體，移植的東西來者不拒，無論是動物的四肢，還是植物的藤蔓，都可以完美的融合，甚至於，就連異能，都可以隨意組合拼湊，且不說最為簡單的雙系，多系並存都是翻手可得。

終於明白許禕正在面對的是怎樣的怪物，穆巧加快了腳步，她想，若真是如此，也許，她手上剛剛掌握的技能，可以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