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寒冷笑了一聲，他突然有些失望，他原以為穆巧是不同的，卻沒有想到一個三歲的女童，和其他人一樣，無趣得緊。

都不用看蕭清寒，穆巧便知道他嗤笑的時候是什麼表情，她咬了咬下唇，抬起小臉看著蕭清寒，冷聲說道：「你知道這個事情有多麼嚴重麼？禁地若是出了事情，應雲門會成為眾矢之的，那些孩子，也會被這些修士拿去取血！」

許是被穆巧突然爆發的情緒驚著了，蕭清寒反倒是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了，他看著眼眶都有些發紅的穆巧，心下突地心虛了起來：「禁地之事，我告訴小師妹了。」

穆巧爆發完之後，也有些失悔，她發火，並不是僅僅因為這一件事情，就這麼將所有情緒都爆發在蕭清寒身上，也太過任性了些。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很討厭韓師叔，她上次把我關在蛇洞里了，所以...」雖然有些以偏概全，但是，穆巧心中大致的想法便是如此，韓月不懷好意，她的氣惱歸根結底還是這一點。

這一句對不起，於穆巧自己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基於自己的失態和遷怒，甚至還有幾分目無尊長，只是道歉，說到底甚至有幾分蒼白，可是，於蕭清寒而言，這聲道歉卻意義非凡，他幼時失持，四顧無親之時，被師父撿上宗門，可是，三百年前，師尊突然失蹤，師門卻不聞不問，他著實心寒不已。

幾次告求都被原封不動的打回，連帶著師兄妹們都對自己生疏了起來，蕭清寒心下不解，憤懣，漸漸的開始放浪形骸，糊塗度日，既然這些人不管不顧師尊的死活，那麼，他便也不再付出，且看這冷血的地方，最終會走向怎樣的結局。

「巧巧，師伯告訴你一句，師門所給予的利益都是等價交換，我希望，你以後，還是多為自己考慮。」第一次有人體諒自己的無理取鬧，蕭清寒一時間有些維持不了自己表面的面具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三百年來，他神出鬼沒，無非就是下山去尋師父去了；他耳目聰明，也無非就是自保罷了。

蕭清寒心中的鬱結，穆巧自然無法得知，不過，她覺得，這其中定然也是重重誤會，畢竟，無論是師尊，還是師尊的師尊，都是很好的人，畢竟，再也找不出來那個宗門會願意養著蕭清寒這樣的廢人了，當然，道理歸道理，話卻不能這麼說。

「蕭師伯，有的時候，自以為的事情並非是事實，在這世上，耳聽不一定為實，眼見也不一定為虛，若是不能客觀看待事情，最終也只能是作繭自縛。」穆巧原本不大願意將話說得太過分，但是吧，她想著蕭清寒就是個固執的存在，還是下猛藥比較好。

這話若是其他人說，蕭清寒也許只是嗤笑一聲，將其當做過眼雲煙，聽過便算了，可是，穆巧雖然已經開了靈智，但是本質上還是一個小孩子，連她都這麼說，就由不得他不再次回顧一下自己回顧了無數次的事情了。

掌門師伯，你昔日的淡漠，擾得我心魂動蕩。

「師弟的事情，自有我們來處理，師侄也不要太過擔憂，蕭師弟最擅遁術，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

「師侄，關於蕭師弟的事情，你以後不必過問了，至於生死，你也不必擔憂，生死諜還在，師弟無事。」

「若蕭師弟看見你今日模樣，定然心下失悔，師弟無事，你，好自為之。」

師尊之事無果，靈池之邊，你們卻言笑晏晏。

「你發什麼瘋，我們知你擔心師叔，但是洛芸晉陞，你不恭喜也就罷了，還來聚會鬧事，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小師妹，你少說幾句，蕭師兄只是心下不好受。師兄，今日之事，師妹不怪你，只是，師叔之事已經這般久遠了，你鬱結在心，形神具損，他日重逢，豈不是讓師叔擔心。」

宗門大比，敗得一塌塗地。

「蕭清寒，你看看你，往日你我並駕齊驅，今日你成我手下敗將，你可對得起蕭師叔。你不必如此仇視於我，師尊作為掌門，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你若是自己看不開，這難得的靈根，也算是荒廢了。」

月夜之下，冷言冷語，摯友之口。

「許師弟生來孤高，只是，這一次，他話雖然有些逾越，但是，清寒，你也的確該好好想想了，你我幾乎同時入的宗門，我相信師尊的為人，也相信蕭師叔的本事，雖然現在還沒有消息，但是你就這麼渾渾噩噩的幹等著，難道不是一種最不高明的態度麼？你這般聰明之人，怎麼會做這麼糊塗的事情？罷了，這話也算是白說，你肯定沒聽進去。」

往日的詞詞句句再度入耳，拋去了固有印象，蕭清寒只覺得這些所謂的，他以為的冷言冷語雖然說不上可以徹底翻轉，完全領悟，但是也從其中嘗出絲絲的在意與擔憂。

「我的師尊，三百年前，突然失蹤，生死諜無事，但是人，卻始終沒有找到。」許是被觸動了疲憊的心，蕭清寒此時此刻很需要一個傾聽者，他看了看一臉疑惑看著自己的穆巧，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總算是說出來有史以來第一句心中話語。

蕭師伯的師尊？穆巧歪了歪小腦袋，突然，她眼眸一亮，這一回，這個信息她是有的。

「師尊於我，是再生父母，若是沒有他，我必然是被修士抓去，剝皮削骨。」蕭清寒眸色之中帶出幾抹鬱結的暗色，他這麼些年，周周轉轉，雖然從來都未曾絕望，但是心神上的疲累還是讓他的不來片刻的安寧，無論是緊繃的神經，還是心頭的怨悶，都讓他不堪重負。

穆巧轉著眼眸想了想，直接從懷中將小糰子拎出來，放到蕭清寒的眼前晃了晃：「師伯，依依說，她見過你的師尊。」

「她見過你的師尊！」短短的話語如同晴天霹靂，劈得蕭清寒半張著嘴，後續的話語直接堵在了喉嚨里，他僵著脖子轉過頭，看了看都懟到了自己面前的小奶貓，大腦一時間陷入了空白。

良久，蕭清寒的大腦才重新運轉了起來，他恍惚的眨了眨眼睛，然後抬起手，顫巍巍的手指抖了半天，才準確指向了那個雪球一般的存在：「它，見過？」